金融开放从长期来看有助于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但短期内超越国情和发展阶段的金融开放极易引发金融危机,这表明“实际金融开放度”的把握是问题的关键。对于很多发展中国家而言,国家金融控制能力的衰微是导致金融危机无法得到及早遏制的重要原因。这次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在经济持续开放的进程中,为确保宏观金融风险处于可控状态,我国应该从控制“实际金融开放度”入手,保持战略上的国家控制力,以实现可持续的无危机增长。 一、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危机具有“被动型”的特征 虽然此次金融危机发端于美国,但如果从一个更长的历史视角来看,金融危机在发展中国家发生的频率不仅更高,而且存在被理论界长期忽略的“非对称性”特征:当发展中国家发生金融危机时,发达国家可能较少受到严重打击;而一旦发达国家爆发金融危机,发展中国家往往难以幸免于难。产生上述现象的原因在于,发达国家的金融危机往往具有“主动型”特征,即金融危机主要是由于自身内部的因素所引发;而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危机则往往具有一定的“被动型”特征,即在自身内部矛盾尚不足以导致金融危机的情况下,来自国外资本的冲击也可能加速金融体系的崩溃,这在拉美和东亚金融危机中都有鲜明体现。 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危机之所以具有“被动型”特征,主要是因为一些国家在金融开放的过程中出现了盲目的“自由崇拜”,未能把握好金融开放的“度”(包括速度和程度),最终导致国家金融控制力的衰弱和缺位。一旦失去了金融控制力,发展中国家的宏观调控和危机遏制能力就会出现急剧下降,此时,伴随自由化进入的外国资本(资金)将取代国内金融资本成为金融不稳定的主导力量,并可能在问题出现时扮演兴风作浪和落井下石的角色以从金融不稳定中谋取巨额的“危机暴利”。 因此,认识到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危机具有“被动型”的特征是非常重要的,它有助于我们将目光从当前的危机解读扩展至更具预见力的危机理论,并进一步加深对发展中国家金融危机特性的认识。就当前的情势而言,随着金融危机在全球肆虐,无论是现阶段的危机控制,还是下一步的危机处置,发展中国家都应该以更大的远见来构建更具适用性的危机预警机制和危机防范框架。这一框架需要同时纳入金融开放、金融稳定和国家金融控制力的“三方联动”机制。 二、金融开放与金融稳定:长期一致与短期悖论 “金融开放”这一概念并无统一定义,但一般认为,金融开放具有静态和动态两个方面的内涵:从静态来看,金融开放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金融市场对国外资金和资本的开放;从动态来看,金融开放则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由金融封闭状态向金融开放状态转变的过程。 从20世纪70年代起,新兴市场国家展开了金融自由化的浪潮,金融开放成为多数国家金融改革的核心议题。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政府都寄希望于金融开放能够促进经济增长,然而在实践中,金融开放并不总是如预期的那样能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保持金融稳定,随着金融危机的反复发作,社会、经济和政治问题也纷至沓来。尤其是在某些发展中国家,银行危机、货币危机和债务危机接踵而至,给实体经济带来了毁灭性打击。此外,随着金融全球化进程的加速,金融危机出现了明显向发展中国家聚集的趋势:无论是在金融危机阴云笼罩的拉美,还是在经历了辉煌与失落的东亚,到处可见在金融开放和金融自由化之后金融危机肆虐的景象。 从已有的研究来看,金融开放和金融危机之间也确实存在联系机制。Kaminsky和Reinhart在对1970—1995年间20个国家的102次金融危机进行研究后发现,随着20世纪80年代的金融开放和金融监管的放松,金融危机的发生频率增加,关联性增强,危害程度加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经济学家Demirguc Kunt和Detragiache在对53个国家1980—1995年发生的金融危机研究后发现,在国内银行体系没有得到充分发展的条件下,金融开放后银行部门极容易遭到外部冲击。1997年的东亚金融危机表明:金融开放程度较低的国家(如中国、马来西亚)在危机中的抗冲击能力明显较强,而那些金融开放程度较高的国家或地区却表现出了高度的不稳定性。根据我们的研究,长期中金融开放程度的提高不会导致金融危机,但短期中过快的金融开放却常常导致金融危机,这说明在金融开放与金融稳定之间的联系机制上,重要的是开放方式的选择:与激进的金融开放相比,渐进、有序的金融开放更有助于金融稳定。 已有的经验表明,在很多发展中国家,超越本国经济和金融发展阶段的“盲目自由化”是导致金融危机的基本诱因。在这些国家,资本项目的过早开放、利率管制的过于放松以及金融监管的长期滞后成为金融开放过程中的典型事实。研究显示,在金融自由化后的5年内,发生银行危机的概率高达60%,尤其是在金融自由化后5年中的前3年,金融(银行)危机集中爆发的概率超过80%。在有些国家,伴随金融自由化的金融危机不仅反复发作,而且成本巨大。在Allen和Gale的一项关于银行危机的研究中,银行危机带来的产出损失平均达到GDP的27%左右。 三、金融稳定与国家控制力:渐进开放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