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人类社会正借助于影像的支撑,来建构整个的信息传播系统,视觉影像几乎覆盖了我们对生活的全部感觉,生活境遇的视觉化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一种既独特又普遍的生存状态。在学校的教室和办公楼内,在公共汽车和地铁列车里,在高速公路和安检通道上,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旁、在住宅楼的电梯上,摄像镜头一刻不停地在注视着我们,使我们的生活深陷于影像的激流之中。同时,我们的工作和休闲也越来越依赖于电视、电脑和各种视像媒体,人们的现实经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依赖于视觉影像的支持,从浩瀚的天宇中传来的卫星照片到人体微细血管的显影,我们对世界的全部感觉几乎都得依靠影像。如果这一切不只标志着我们的文化境遇,而且还意味着在改变着我们的文化信念,那么,我们对影像的探讨就绝不仅仅是一种对于电影艺术的探讨,同时,为我们还用“电影的……”这样一种表述来覆盖我们的日常经验的时候,就得接受来自于现实生活的种种挑战,因为影像不仅属于一个领域,一个行业,一种艺术,而是属于整个人类社会,所以,对以影像为表现形态的电影问题的思考,与我们对于人类生存境遇与精神价值的思考相互关联,与我们对人类未来的生存方式的思考相互关联。 一、电影艺术的跨界传播 如今,几乎所有艺术形式的固有疆域都被打破了,电影艺术的映现空间还仅仅在影院吗?绘画艺术的展示空间还只是在画布上吗?戏剧艺术的传播路径还仅仅在舞台上吗?文学的表现途径难道还仅仅在书刊中吗?显然都不是。现在,各种艺术形式都在向N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渗透、发展。中国电影的主要传播路径虽然还在电影院,可是现在真正到电影院去看电影的人只占电影观众总人数的一部分,大多数人并不是通过电影银幕、而是通过电视台、互联网、DVD来看电影,电影的存在方式与传播方式都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了;电视的传播方式更是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经过数字化改造的电视接收系统,可以把传统的电视接收机变成电脑终端,观众不仅可以进行节目的自由选择,而且还能够通过电视进行各种信息的交流活动;中国传统戏曲虽然还是以舞台作为它主要的表现空间,可是戏曲艺术也越来越依赖于影像化的传播平台,包括通过动漫的形式在电视上传播,甚至在手机铃音里也有中国传统戏曲的片段;美术的表现领域更是与以往不同了,现代美术的界地早就突破了画布的局限,不要说在墙壁上、在街道旁、在楼宇间各种绘画艺术已经司空见惯,就是通过各种物质媒介所表现的美术作品,比如说破铜烂铁做的雕像,不锈钢做的蚂蚁也已经不足为奇了,它们除了被广告商用于商业宣传之外,艺术家也开始注重用这种非同以往的艺术介质来表述个人的主观感受;文学的跨界传播更是日趋明显,活跃在互联网上的网络作家不仅成了最具有市场感召力的专业写手,而且也成了许多青年网民的话语代言人和“意见领袖”。 显然,艺术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的研究对象,目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不只是单一的艺术存在形式在传播空间的位移和表现技巧上的变化,更重要的是诸多的艺术作品正越来越依靠其他的方式来进行创作与传播,包括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也运用了大量的数字化技术来展现中国传统文化的神韵,如果我们把这场辉映全球的体育盛典也看成一种艺术演出的话,那么我们应该叫它什么才好呢?艺术这种自古就寄予着人类梦想与激情的女神,她今天的神貌与过去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是不是要改写艺术的传统定义先不必说,我们现在首先要说的是在对当代艺术进行深入研究的时候,已经不能够再局限在单一的艺术门类视野内了,各种艺术的跨界传播,使我们对艺术问题的研究必须要进入到跨界分析的路径上,这是我们这个时代艺术研究的必然选择。 过去,我们更多地是从表现题材的视野上来看待电影与其他艺术的相互关系,比如把一部完整的戏曲演出搬上银幕,我们把这类影片称之为戏曲片。可是,电影与戏曲的联系难道仅仅是通过这样一种途径吗?当我们把研究的视野延展到艺术的构成要素的时候,便能够看到不同艺术元素在电影中的“互文性”呈现。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艺术现象,在当代艺术创作领域已经十分普遍。如《南京!南京!》中,当人们暂时摆脱了屠杀的威胁,获得生命片刻自由的时候,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唱起戏来;而当他们的生命惨遭日寇的蹂躏而陷入癫狂状态时,又是越剧《梁祝》使他们死水般的心境荡起了生命的涟漪。为什么在一部表现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的影片中,会出现戏曲的表演呢?如果我们只是在题材的层面上来探讨电影与戏曲的相互关系,那么这种场面可能根本就不会引起我们的关注,但是如果从跨界研究的视野上来审视电影与戏曲在精神层面上的相互关系,我们就会发现,戏曲其实在中国人的精神生活中占据着极为独特的地位:人们高兴了会唱戏,悲伤了也唱戏,人们绝望了唱戏,疯癫了还唱戏,戏曲,这种“古中国的歌”,与中国人的生命状态是有着深层而内在的联系的,处在苦难中的国人最悲情的时刻戏曲往往扮演着重要的替代性角色。这就是说,当我们不从表现题材的层面上来看待电影与戏曲的相互关联、而是从艺术的构成元素来看待戏曲的审美功能的时候,往往能够看到一番在戏曲舞台上尚未领略的独特意义。包括影片《铁人》这样的英雄人物传记片,在铁人的精神结构中除了爱国主义与民族精神之外,还有一种文化的力量——这种文化的力量恰恰来自于中国传统戏曲。铁人不止一次地用“老戏文”中的唱词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来激励在冰天雪地中顽强奋斗的中国石油工人的意志,可见,现在戏曲在电影中的作用并不仅仅是提供一种艺术表现的题材,而且还经常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代言者”的形象登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