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际电影节之父”,威尼斯一直不乏勇气和争议。它整体的宗旨是“电影为严肃的艺术服务”,但是近年来,好莱坞之外的电影,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遭遇着困境,电影之外的因素也越来越主导着奖项的取舍。无论是戛纳电影节主席福茂,还是威尼斯主席马克·穆勒都强调文化多样性的宝贵,换句话说,他们既视电影为严肃的艺术作品,也将其当作政治文化的武器,以应对全球化即美国化的风险。此外,今年获得威尼斯金狮的《摔跤手》(The Wrestler)和戛纳金棕榈片《墙壁之间》、柏林金熊片《精英部队》,再加上06年的金狮片《三峡好人》、去年的金棕榈片《四月三周两天》等,都是带有明显纪录片风格的剧情片,恐怕也不是简单的巧合,而可能是电影节政治趣味和作者电影寻找突破之间达成的默契,乃至暧昧。 评奖趣味与观众口味的脱节 在为本届影展的致辞中,穆勒重申,“电影是各种思想、力量、才能和故事的综合体,它成为了一种新的思考方式,这种方式是原始而有力的。”“我们希望威尼斯电影节是一方展示个性的舞台,突出的是对比而不是同化。” 威尼斯每年都会有一个口号,今年是“少一点星光,多一点质量”,但与其说这是一种主动姿态,还不如说是被动的遮丑,事实上,穆勒一直在为尽可能地请到明星(包括演员和导演)而殚精竭虑,无论是让喜剧风格的《阅后即焚》作为电影开幕(因为它能带来导演科恩兄弟,主演乔治·克鲁尼、布拉德·皮特这样的大牌,而且,皮特也可以顺便补领去年根本没赏光拿的最佳男演员奖奖杯),还是处心积虑地将他最看好的两部片子《拆弹部队》和《摔跤手》放到9月5日、电影节的最后一个放映日,以防止9月4日开幕的多伦多电影节抢走大批影人。 由于罗马电影节在创立后影响力急速蹿升,威尼斯不得不应对这一“德比”带来的压力。法国《解放报》不无幸灾乐祸地说,“意大利某些媒体对穆勒的选择越来越严厉,他们对威尼斯电影节的异常评论是为即将到来的罗马电影节做舆论准备的。”电影节第二日为计划于2011年落成的新电影宫举行了奠基仪式,“它将为莫斯塔·德尔剧院带来全新的荣耀,并使其竞争对手罗马电影节陷入迷失或疲于追赶。而倘若我们有一丝念头,认为威尼斯影展仅仅是个花哨的家伙,是平息电影迷在戛纳电影节后长期难耐的痛苦的一支安慰剂,已续签了4年合同的电影节总导演马克·穆勒可是当真的。”英国《金融时报》撰稿人奈杰尔·安德鲁斯评论道,“穆勒必须迎合这个世界对饱满的视听效果和文化完美主义的追求。而这是否意味着美酒加玫瑰的日子已经终结?我们这些喜爱丽都岛马车沉思着溜蹄的人并不希望这样。” 不过,法国《世界报》提醒,穆勒的敌人可能选错了,“十月份的罗马电影节不是威尼斯电影节的主要忧虑。多伦多电影节才是劲敌,它吸引了大量好莱坞影片和国际专业电影人。”舆论猜测,评委会可能会因此受到某种压力或者暗示,对美国独立电影《摔跤手》的获奖,《解放报》就说,“评委会无疑让穆勒松了口气:一直在犹豫是否该选择多伦多的美国电影人现在终于可以和意大利言归于好,这一次,任何人都不会对令人费解的作者主义叫嚣了。” 不过,舆论(包括评委杜琪峰乃至评委会主席维姆·文德斯)对这届评奖结果的炮轰仍然集中在它过于狭隘的趣味和评奖搞平衡的做法。媒体禁不住腹诽文德斯太过和事佬,他则颇为委屈地指责这是电影节制度的问题,“因为它规定影片和演员的获奖不能重复”,但是之前的电影节都有前三名大奖和最佳男女主角重复的例子,比如第49届,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斩获金狮时,巩俐顺手拿到了最佳女主角;第61届,西班牙的《出海》拿到评委会大奖,也让哈维尔·巴登带走了最佳男主角奖。 西班牙《国家报》直言不讳地说,“这是对失败的一次深刻描绘……他们有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有些片子除了都是显而易见的好片外,还都有一个特点,它们都是美国片——容易使评委会产生反感的片子,比如《燃烧的平原》、《拆弹部队》、《摔跤手》。” 的确,美国影片一直是欧洲电影节的阴影,它们很容易就能俘获观众和媒体,每当评委会选择那些具有创造力或者说剑走偏锋的作者电影时,都仿佛是在和舆论孤独地作战,这种决定权和民众之间的脱节,虽然尊重了评委的趣味,但也加重了评奖的不确定性,几乎每届都会有一些奖项让人大跌眼镜。客观地说,像《墙壁之间》、《四月三周两天》、《三峡好人》这些大奖影片,同时也是“令人叹为观止地既不卖座又不叫好”的作者电影,总是能够“智慧”地在某个领域有所开拓,契合某个流行的政治、社会、文化议题,而对电影艺术和观众的贡献却很难和当年《罗生门》那一批获奖片相提并论。而且,为了维护这种小众智慧,评委会的决定常常也会失于公正,比如奥斯卡最佳影片《老无所依》在去年的戛纳一无所获,而今年威尼斯的冤屈则落在了男演员米基·洛克、日本宫崎骏的动画片《悬崖上的金鱼姬》上。 马克·穆勒虽然嘴硬说,“什么是最好的选择?这能选得出来吗?”但还是承认“说到三部日本影片时会有点遗憾,尤其是《悬崖上的金鱼姬》,实在是块宝。”文德斯也趁最佳男演员获得者、意大利人奥兰多离开时,对记者说,“我希望以后的电影节制度可以做一些调整,以便更多优秀的演员可以获得这一荣誉”。其实,奥兰多一直是媒体预测中除米基·洛克外的第二选择,他所遭受的嘘声更多是替评委会和评奖制度承受代价。同样命运的还有最佳女主角奖的法国女演员多米尼克·布兰克,她在《另一个人》中饰演了一个看似骄傲、思想独立的30岁左右的女性,当发现为了自由和爱这个转瞬即逝的梦想而抛弃一段稳定的关系有点太晚时,她变成了一个难以界定的精神病患者和确诊的妄想症患者,《金融时报》称“她的面庞是让娜·莫罗与贝蒂·戴维斯的混合体”。可以说,这是欧洲电影界最喜欢塑造的一种演员,但由于此前最佳女演员的大热门集中在好莱坞明星安妮·海瑟薇和查理兹·塞隆身上,尤其是前者在《雷切尔的婚礼》中饰演一名有着不堪往事的吸毒女子,被认为是脱胎换骨的突破。再加上明星的光环,导致她们的支持者在布兰克领奖时发出了强烈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