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电视剧暑期档最值得关注的大戏莫过于《士兵突击》了,开播之前已经红遍网络,开播之后更是全面开花,观众疯狂得爱不释手。一部电视剧的畅销要素有很多,但是《士兵突击》一没有大腕,二不讲言情,三不穿古装,四不讲名人,它的畅销在于一个强大的文本——一个好故事,一群合适的演员,事实证明,这样的戏往往更有力量。 故事:文本和角色认同方式 《士兵突击》的主角是许三多,这个典型地借用了“傻根—阿甘”的类型化或符号化的人物在叙事中作为第一人称主观视角出现,基本上以他的“在场”作为主线结构故事。围绕着他的是身旁一群“高亢而华丽的男人”,这便是编剧深谙的投观众所好之道。大抵说来,提供代入感的主角和华丽的配角,以及略显意淫的情节。基本上,构成武侠、奇幻等通俗文学畅销的核心要素,放在同为叙事性文本的影视里也不例外,归结在一处便是“成人童话”,此“成人”并非“少儿不宜”,而是言其复杂。男人们在片子里看到朋友兄弟,女人们看到一群华丽的男人,营销点把握的相当精准。本片没有女人是“大胆尝试”,未必。把女人、三角恋等视为畅销影视剧必不可少之要素的想法,恐怕是一种“被害妄想”。 分析这部电视剧的文本,我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成才和许三多属于“一体两面”,不仅片中多次对两人关系反复书写,而且袁朗这位“智者”在片中也明白地指出“你(成才)和许三多根本就是一类人”。观察两人关系的变化,以及地位、权力的消长,我们可以明白看出,这两个“老乡”事实上是同一个人的两种心理:许三多代表了人心中内向、保守、坚持的一面,成才则代表了人的表面圆熟、争强好胜和个人中心主义。这一方面解释了为何这两个人物看起来不太正常(某一方面性格的极端化放大),另一方面也解释了为何大量观众对许三多“认同”上的转换。把握这个切入点,不难看出编剧的意思事实上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卑微的自己”,认同许三多便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卑微,在开始显然是无法接受的;然而在此后,观众对许三多的认同,并非来自认同卑微的自己,而是来自这个卑微的自己忽然变得很强大,这个转变太快了,作为话剧是可以的,作为电视剧则有偷工减料之嫌,导致的效果便是整片显得十分意淫。不可想象,一个孬兵迅速地成长为集团军里数一数二的强人,乃至后来进特种部队——他的坚持和耐性我们看得到,然而这个过程的“不可呈现性”导致意淫的表达效果出现。再看成才这一面,许三多那一面是自卑的视觉呈现的话,那成才这里则是一个人对自己所有的幻想的呈现:英俊挺拔,人际圆熟,业务拔尖,该有的都有了,然而成才的“失败”或者失落可以被读解为在明显价值判断基础上的自嘲。这种对抗构成了这个文本的表层叙事动作。 而这个文本的内核则是在寻找身份的同时对意义的焦虑。许三多反复重复的话是:“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循环论证式的车轱辘话,你可以认为这是如同废话般的“大道”,然而我读出来的是彻底地对意义的迷失和焦虑。许三多一直在寻找意义,从开始在五班的时候寻找具象的意义——打发时间的方式,到寻找成为尖子的意义——为了史今能够留下来,到寻找留守的意义——钢七连精神的守卫和传承,再到寻找留在老A的意义——思考军人的意义,以及自己生命的意义。重叠在这些意义焦虑之中的是许三多的身份转变,以及与成才在身份上的交互,从开始的“土包子”到后来会讲普通话,会据理力争,从开始的孬兵到后来的牛人,并且一度扮演指导者的角色——不仅对成才,包括对高城、袁朗、伍六一以及吴哲,甚至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然对那个状如炊事班的三连五班造成了巨大改变。这两者统一在许三多为主线成才为辅线的成长叙述之中。如此,故事线便理清了。 人物:父子关系的改写和兄弟关系的重置 从人物所处的权力地位看,父子关系是《士兵突击》中最核心的人物关系模式。主要的关系有:许百顺vs.许三多,老马vs.许三多,史今vs.许三多,高城vs.许三多,袁朗 vs.许三多。类似的,兄弟关系则有成才vs.许三多,许家老大、老二vs.许三多,五班三兵痞vs.许三多,伍六一vs.许三多,七连小兄弟们vs.许三多,齐桓\吴哲vs.许三多。父子之间是爱和恨的变化,以及精神上的“弑父自立”,而兄弟之间则更多的是争宠与友爱的交织。下面择要分析: 第一集征兵那一场戏,可以看作是一个“过继”的仪式,许三多离开了自己的老家,到了部队这个此后被他认为是家的地方,同样是专制的父权(母亲严重的缺位),许百顺作为爹的行为方式与部队系统有些类似(尤其与高城),然而史今和老马这两位“爹”却完全不同。老马给许三多当爹的时候,他不打不骂,护着他,对许三多此时的兄弟(老魏、薛林和李梦)打压——这个爹溺爱或者放纵孩子,后来也放纵了自己,许三多的到来让他重新思考。许三多在这里开发出了自己最大的潜力——坚持,修路这个事情让他获得了一个机会。团长 (或者“爷爷/族长”)给他换了一个地方。这次史今这位“爹”,与许三多有相似的经历,于是真是又当爹有当妈,百般宠爱——这位爹还要受“兄长”的辖制(高城),还要防着其他的儿子妒忌(伍六一),史今真好啊,隐忍,刚强,在他这里,许三多获得了实现突破的方式,“变成了牛人”。然后史今走了——“拔去了你 (许三多)心里最后一把草”——是被许间接挤走的,是第一次的“弑父”和自立。许三多的爹高城一开始讨厌他,后来自己很受伤,却从许三多病态的坚持中找到了慰藉,并且渡过了心理危机——逆向权力关系的教育标明了父子关系的改写。而在许三多最脆弱的时候,正是高城伟岸的父亲形象和被他视作“家”的五班驻地以及视为“家人”的七连小兄弟们治好了他的心病。再后来是袁朗,许三多的人格完整到此处时,逆反心理强盛——事实上弑父早先已经发生过,在许三多刚进入老A“套近乎”未果之后,两人的关系始终处在极度的对立上,并因为成才的去留达到顶点,以至最后以袁朗的妥协(当然成才的变化是重要原因)和象征性的“自杀”为信号,许三多终于达成了自身的“成长”。袁朗的教育方法颇有意味,而对于许三多,袁朗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的那个恰当的人。在许三多从卑微懦弱到形成独立人格的过程中,袁朗的意义甚至大于之前许三多每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