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以来,在国际上产生影响的与越南相关的电影主要来自三个组成部分:海外越裔电影、越南本土电影以及美、法越战、殖民电影。 海外越裔电影是旅居国外的越南裔导演创作的影片。这其中重要的代表是法籍越裔导演陈英雄的《青木瓜之味》。1993年这部影片在戛纳电影节上一鸣惊人。稍后,美籍越裔导演包东尼的《恋恋三季》引起国际广泛关注,这部影片先后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提名和美国的圣丹斯电影节评审团大奖以及观众最喜爱电影奖。再稍后,更有美籍越裔导演阮武严明(Nguyen Vo Nghiem Minh)的《牧童》(Mua Len Trau,The Buffalo Boy),美籍越裔胡全明(Ho Quang Minh)的《变迁的年代》(Thoi Xa Vang,A Time Far Past),以及美籍越裔女性导演段明芳(Doan Minh Phuong)的《沉默的新娘》(Hat Mua Roi Bao Lau,Bride of Silence)等先后多次在国际电影节上成为亮点并获得重要的国际奖项。如《牧童》就先后获得过巴西亚马松纳电影节特别奖,美国芝加哥电影节优秀新人导演雨果银奖,洛迦诺(Locarno)电影节特别奖,法国阿米昂电影节金麒麟奖,亚太国际电影节最佳摄影奖等多个奖项。 当亚洲、泰国、韩国、印度的电影在国际上已经享有较高的知名度时,有的甚至已经打入到西方影坛主流内部时,越南本土电影对于西方人来说,也许是最后一块独自默默耕耘的土地。西方人看到的越南人拍摄的越南电影大都是法—越导演、美—越导演的影片。近年来,越南本土导演相继走出国门,向人们展示了越南本土电影的艺术魅力。越南本土资深导演邓一明创作的《番石榴季节》,曾在第45届亚太国际电影节上和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一起成为关注的焦点。青年导演阮青云(Nguyen Thanh Van)的《流沙岁月》(Doi Cat,Sand Life)曾于第45届亚太国际电影节上一举夺得最佳故事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三项大奖,该片还在2000年的法国阿米昂电影节上被授予特别奖。阮青云比较有影响的作品还有《梦游的女人》(Sleepwalking Woman,Nguoi Dan Ba Mong Du)、《无名的尤加利树》(the Unknown Eucalyptus Tree,Cay Bach Vo Danh)等。《梅草村的光荣岁月》(the Glorious Time in Me Thao Hamlet,Me Thao Thoi Vang Bong)出自女导演越灵(Viet Linh)之手,先后获得过2003年在巴黎the Waiionie Brussels文化中心举行的“法语电影节”(the Francophone Film Festival)二等奖、意大利柏加摩(Bergamo)电影节的黄玫瑰奖。《共居》(Collective Flat,Chung Cu)是越灵导演的另一部代表作。比较有影响的越南本土电影还有刘仲宁(Luu Trong Ninh)创作的《没有丈夫的码头》(Widow Wharf,Ben Khong Chong)等。 除了海外越裔电影和越南本土电影,人们对于越南电影的印象还来自于早前就非常熟悉的美、法越战、殖民电影。这是美国、法国导演制作的影片,前者如《猎鹿人》、《野战排》、《早安,越南》、《全金属外壳》、《现代战争启示录》,尤以奥利弗·斯通著名的越战三部曲《生于七月四日》、《野战排》、《天与地》是其中的代表作,后者则有《印度支那》、《情人》等作为代表。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说,美国越战电影、法国殖民电影应当不能被归位于越南电影这一范畴之中;但是,早先越南影像之所以能见度颇高,与这些影片产生的国际影响不无关系。因为当人们还不太了解海外越裔电影及本土电影时,它们的确曾经被人们误读为“越南电影”。 海外越裔电影、越南本土电影和美法越南电影分别立足于三种文化姿态来图说关于越南的印象与想象、历史与现实,这样就生成了关于越南电影的三副面孔。海外越裔电影体现着被母国与国籍国双重文化的放逐者身份,在对故土的深情回望中,既不避讳展示母国文化与国籍国文化的冲突与交融,又充分调动本土元素勾起人们对母国传统文化的深切体验。越南本土电影则以母国留守者姿态,直面当下越南特定的社会历史现实,在守望中担负起为民族谱写寓言社会的责任。而美、法战争殖民电影尽管也洋溢着异国情调的越南风情,但终究仍是以西方强势文化的集体无意识为中心,以“他者”的姿态,想象性地构建着关于这个民族的情貌。 一、放逐者的回望 对于越南本土人而言,海外越裔导演是出生在越南成长在西方的外国人,而在西方人的概念里,他们的确是流淌着东方血液的越南人。他们既是双重文化的体验者,又是同时被故国和国籍国同样区别对待的放逐者。双重身份纠缠在海外越裔导演的影像世界里,使得他们借影像表达出一种被故土和国籍国双重放逐的意味与不甘,并尝试着获取双重文化认同的努力。一方面,生活在异文化氛围中的海外越裔导演作为“国籍国”的异乡人需要从母国的文化历史中寻找自己的身份根基;另一方面,能否融入异域文化氛围也是他们能够在他乡立足的重要资本。所以,折射到影像中,海外越裔电影既浸润着浪漫温馨的乡土家园意识,又时不时流露出几道西方文化的痕迹。 首先,作为走向海外的第一代移民,海外越裔导演与母国文化的联系千丝万缕。他们试图通过影像寻回失落的文化根基。《青木瓜之味》、《恋恋三季》、《牧童》等这些“怀乡”之作,尽显他们对所来之处的无限眷恋。这些影片倾向于设定好一个封闭的历史情境,以减少现实世界的纷扰。个体生命在此间的际遇,隐喻着一个民族性格与成长的真谛,昭示出他们对母国文化那意味绵长的真切感怀。《青木瓜之味》里除了片头隐约传来的飞机的蜂鸣声暗示人们那是40年代的战期,整个故事都被压缩在越南人家静谧的大宅院里演绎。10岁的梅在这里经历了困顿、死亡、别离,但这一切并未使她的明澈的双眸蒙上尘埃,她依旧每天神闲气定地辛勤劳作。梅长大成人了,突然有一天浩仁少爷发现了梅那不经意间的美。影片的最后,镜头从梅宠辱不惊的面庞摇向神龛上的佛像,昭示出东方人从容淡定的生活智慧的胜利。《恋恋三季》里诗人、采荷女、车夫海、妓女莲、美国老兵、孤儿胡迪,几个人的心事在荷塘与城市间交错。影片透过导演悲天悯人的抒情镜头,想要表达的是东方人卑微并高贵着的精神世界。《牧童》是在越南南方的水区完成的,男孩金为了生计独自赶着牛群走出水区的同时也实现了自我的成长与成熟。《牧童》以史诗的格调阐释了一个民族在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历程。在影像元素的选择上,海外越裔导演充分调用本土元素进行影像构图,唤起人们对于母国文化的真切体验。《青木瓜之味》里,移动静缓的镜头通过梅的视点,扫过意趣盎然的宅院、雕花木窗、丰润的木瓜树、老婆婆的木鱼、佛像,为影片增添了一份属于东方的温婉与优美。《恋恋三季》里,盛开的白莲、茂密的池塘、绚烂的红叶、幽约的唱晚、灵动的桨声,勾起人们对于农牧文明时光的记忆。《牧童》以生动逼真的画面描绘出了越南水区——湄公河三角洲的自然风情;高立的茅屋、滚滚的波浪、漂流的小舟、阳光下的牛群、远方的森林,这一切再现了人们对于乡土田园的真切留恋。这样,海外越裔电影将母国与国籍国在文化空间上的距离置换为现在与历史的时间距离,显示出第一代海外越裔由于空间转换而造成的他们在母国文化与国籍国文化之间的错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