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 杨文火 整理 克里斯托弗·扎努西(1939-)是和瓦依达、基耶斯洛夫斯基齐名的波兰导演,是“波兰新浪潮运动”中的旗帜性人物,在欧洲乃至世界电影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他是早期波兰纪录影片的三名巨匠之一,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尝试故事影片的拍摄。他的故事影片主要集中在人的生存这一主题上,人的社会生存和社会的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之后的调和问题上,风格很像法国的一些导演,受到雷诺阿、布努埃尔等人的影响,他也特别喜欢伯格曼,受到很大影响。这些导演不仅给他以风格上的借鉴,更给他眼光上的启发。他同时还为基耶洛夫斯基的大部分影片担任制片人,二人有非常好的友谊,合作了很久。 本次北京电影学院之行放映了他的4部影片,分别是《和平阳光年代》(1984年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灵性之光》(1973)、《不受欢迎的人》(2005年威尼斯电影节提名影片)和《快马奔腾》(1996)。这4部影片以独特的电影语言,分别从不同方面展现了波兰现实和人的处境。 同时,扎努西先生还为北京电影学院的“学院大讲堂”做了演讲,并与学院师生共同探讨电影话题。在演讲中,扎努西导演不时从自身作为教授这个身份、通过他的学生以及他个人的故事作为引子给同学以启发。比如,在讲到解决剧本故事发展的推动因素时,他结合自己的一些创作,讲述了他的两个基本母题模式:“好与坏的互相转换”和“积极与消极的互相消隐”,而最后归结到中心来就是一种叙事常用的方式:突变(Twist)。 扎努西:我今天来到这儿感到非常惊讶,印象非常深,我从来没有上过这么大的课堂,可能是因为中国有很多的人吧。我今年67岁,开始拍第一部影片是40年前的事了。我第一个教育学位是物理,然后又学了哲学。到现在为止我一共拍了40部故事片,其中一半是有关于我的祖国波兰,是在波兰拍的。另外有20部影片是在欧洲的其他国家拍的。我在美国也拍过1部。 我的电影在世界各地都放过,比方说在非洲、南美洲等等。有时候我会在大学教书,我非常愿意教学生,因为他们是新的一代,是电影事业的未来。我的另一个职业是做剧场导演,有时候做歌剧导演,我在很多其他欧洲国家做过各方面的工作。 我非常喜欢写剧本,我拍片的原则就是,拍我自己写的作品。有时候你会感到书写世界是非常令人激动的事情,一会儿我会给你们讲到。写有关世界的事情,关于人的欲望和邪恶的事情,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当观众在观看一部影片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期待,期待影片中的主人公能够有好的命运,期待着他有好的结果。我不想讲得太深入、太理论化,因为东方和西方的学者对于愚昧和丑的东西的定论是完全不一样的,有时候我们都会觉得有些坏的东西会变成好的事情,好的事情会变成邪恶的东西。 我在写剧本时候,周边的事情会影响到我,家庭的、朋友的、社会的,等等,都会影响我对生活的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我妻子带着当时只有5岁的妹妹躲进了教堂里以躲避轰炸和迫害。直到今天,我岳母都非常非常之感恩,直到现在都快1个世纪了,一直不断地向教堂募捐。 但是我岳母当时有一种感觉,似乎教堂带给她一种信息,这里没有给你的地方,你应该出去。她感到非常非常绝望,然后她们就跑出去了,到了城市的其他地方,就在那天晚上,飞机轰炸了那个教堂,只有她们还活着出来。正是由于这一点,我感到很幸运,因为之后我才会跟她的女儿结婚。坏事会变为好事。很有意思,有时候经常会有正好相反的这种状况,有的时候可以肯定的东西会变成人们否定的东西,而否定的东西偶然间会变成肯定的东西。 我有一次教俄罗斯的一些学生,班上有一个俄罗斯女生告诉我,她赚的钱是通过地下非法的活动来的。问题是她当时非常非常小,她当时在走私船上走私酒的时候,因为看上去像个小小孩,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爸爸把她带到医生那里,求医生给她治疗,让她长个儿。她就跟她爸爸说,你再让我做一年吧,再给我一点时间。长得小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我们都想长大,可是在某种条件下人们就不想长大。 我现在告诉你们两周以前,我到乌克兰去,经历了这样一个事情。那天早上我跟市长一块吃早餐,我就问他一个很直接的问题,说是不是真的有恐怖分子想要杀你?我知道肯定会有,但是他转了一下话题,给我讲了一年多以前的事,他坐飞机去见他的孙子。可是,因为雾太大,没有飞机了。后来通过情报部门大家才知道,亏了那天是大雾,不然的话,那天很多地方的恐怖分子想杀他,隐藏在阳台上,正好有雾太大,没有瞄准他,所以他才活下来。 又是一件朋友告诉我的事情证明,有些似乎看上去很坏的事情,会变成好事。他告诉我,他曾经的助手被恐怖分子给杀了。那时候没有正式的、像样的政府,调查也都没有进行。后来这个案子重新开始调查,为了了解这个人怎么死的,打开他的棺材验尸。但这个消息走漏了风声,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发现棺材里已经没有尸体了。市长感到很内疚,本来是想把杀他的人给揪出来,可是现在他的尸首都在异处,死了以后连尸体都没有了。你们看,好事有时候会变成坏事。 刚刚讲的所有事情给我一个道理,就是有的时候事情会向想不到的方向去发展,无论是你想要的结果还是不想要的结果都可能会发生相反的变化。 我做过很多电影节的评委,是第一次在上海的国际电影节做评委。我看好乌克兰的一部作品,一个女导演因此可以拿到25000元的奖金。结果她上台领奖说,评委真是笨蛋,怎么能让我这部影片得奖呢?但是我告诉你,这部影片非常好。我为什么喜欢它?它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在一个城市的郊区,有一天一个医生到郊外去,发现一个男人正在打一个女人,他就用一块石头扔过去,帮助这个女人打这个男人,结果这个男人死了,女人爬起来以后就跑了,这时候医生有问题了,因为唯一的证人没有了。后来他就把这个尸体带回家,他觉得应该向警察报告,可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门被关上了,他就开始敲门,给他开门的却是死了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