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揭开“羊”皮看“羊”相 《好大一对羊》的故事很简单：在云南昭通一个高寒的山区里，德山大叔和妻子秀芝守着一片干旱贫瘠的土地艰难度日，生活的转机来自于副县长的一次下乡视察，看到德山大叔生活的窘迫，塞给了他500元钱。后来，副县长老师捐赠的一对价值昂贵的外国羊辗转来到了这个乡村，来到他家。养好这对外国羊成了德山和秀芝这对淳朴农民的政治任务，因为这是当地发展经济、吸引投资的一个契机。然而事与愿违，因为生活习性的差异，外国羊在高寒山区茶饭不思，几日下来反瘦子许多。这还了得？德山大叔不得不买连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粮食给羊吃，跋涉数里领羊去草原吃青草，甚至为了不冻着羊而和羊同居一室。谁知在记者报道之后，新的任务来了：领导决定羊应该怀孕。于是德山请教了当地兽医，为羊配置了一帖春药，终使羊怀孕成功。可惜最后羊依旧流产，这对羊也被村里领走。但已和这对羊培养起感情的德山夫妇却决定将它们偷回来。 B 一部寓意颇深的艺术影片 《好大一对羊》是一部思想性、艺术性都十分突出的电影。 影片改编自云南作家夏天敏的同名小说。导演刘浩的镜头语言朴实、节制，只是线性的叙事，只有中远景的观照。加之云南本地演员的本色出演，令电影有着纪录片一般的现实主义特质。还有恰到好处的省略，令影片有几分阿巴斯式伊朗电影的质朴。 影片带有喜剧色彩还有几分黑色幽默。如：为了让两头羊住得舒服些，他可以在住房里建羊圈，糊上他从没糊过的红色墙纸；为了让羊吃好，他不惜重金买来从不舍得买的鸡蛋，为了青草而长途跋涉；为了让羊发情下崽，他不惜使用春药，为它们制造交配的欲望；为了给母羊接生，他不惜威胁县医院医生顶替喝醉的兽医出诊…… 影片中隐喻手法的运用也可谓匠心独具。其中，最明显也最耐人寻味的无疑是全片中羊的隐喻。这对外国羊到来之时本是改变这对穷苦夫妻命运的转折点，还一度引来人们的羡慕；然而当故事演进，德山夫妇全然为这对羊所累时，观众不难发现：这对作为政治任务的外国羊其实是一对狼，而德山夫妇才是一对老实憨厚的羊。而在电影末尾，因为感情的维系，德山夫妇进城将羊偷回来时，这对羊的身份再一次变换，这时候，它们已和德山叔在电影开头依依不舍卖掉的那只本地羊无异了。 影片的深刻思想内涵与现实批判精神更值得称道。《好大一对羊》着力批判的是那些以村长、乡长为代表的阿谀奉承、欺上压下的人。影片在诠释“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句古话的过程中，告诉我们得到“羊毛”好处与功利最多的莫过于以刘副县长为代表的权势一派。底下的人如何奉承，献殷勤，并从中捞取“羊毛”，在电影中也被刻画的惟妙惟肖。这基本上反映出中国自古以来而今依然沉淀在人们心里的一种观念：怕官、怕权。因怕而必须“敬”，必须嬉皮笑脸，必须颂扬上级伟绩。如见到刘副县长，“粗壮得像头牛似的乡长温柔成小媳妇”，威风尽化为顺从，给德山老汉下命令式地说“这两只羊……只能喂好，不能喂坏；只能多喂，不能少喂，这是政治任务。”村长在看羊的糟糕样时说：“羊子被整成这样，不是小事呦！乡长晓得，不扒我的皮才怪呢”。电影中诸如此类的描写极多。这生动地描绘了那些在比自己权势低下的人面前显威风与在权势比自己高的人面前扮乌龟的人的一身奴才相。 《好大一对羊》极其深刻的思想内涵，表现在片中很多细节都能“钩住”问题的本质，都能把人们的心“钩疼”。促使人冷静地思考关于我们的体制存在的弊端，封建思想的流毒给官场给社会所带来的危害及对人们心灵的负面影响。更加引起人们对适应现代社会构建和谐社会所应作努力的种种思考。 《好大一对羊》写苦难生活却昭示着光明、写绝望却闪烁着希望、写残酷却包含着温情、写腐败却长出新芽。影片充满机智、诙谐、幽默、魔幻等元素。更重要的是，《好大一对羊》关注的是底层人的生存状态，写他们的快乐、苦难、追求，张扬他们坚忍不拔的善良品质，强烈呼唤社会的人文关怀。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思想性艺术性都很有特点，并得到知识界评论界认同的电影，却始终没能进入影院。 C 创作与市场的脱节 艺术受众的错位 那么，为什么这部既有思想内涵又有艺术水准的影片始终不能进入影院与观众见面呢？业内人士认为：影片故事既不惊险，也不煽情；阵容既没大腕也没偶像。这部影片缺少观赏性和娱乐性，没有市场。众所周知，目前的电影市场是商业片的天下，进口分账大片和国产娱乐大片当道。而电影发行公司、电影院线公司及电影院受经济效益的驱使抑或自身生存的制约，将《好大一对羊》这类缺乏娱乐性和观赏性的艺术片拒之门外。我以为，《好大一对羊》在创作之初就没有认真研究市场的需求，也没有认真策划如何进入市场。因此，它不被市场接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好大一对羊》的另一失误就是忽视了主流电影观众的欣赏欲望。时下，主流观众由于社会竞争的激烈、工作节奏紧张、生活压力过大，往往都把看电影当作缓解紧张、寻找愉悦、放飞心情的途径。他们是要从电影中获得轻松、刺激与宣泄，而决不想在电影院里经历苦难、沉重和思考。所以，《好大一对羊》在他们眼里肯定是不时尚、不好玩的。他们对影片沉重的主题、黑色幽默、讽刺与隐喻的手法、苦涩的人物都不会感兴趣，他们会说“看这样的电影太累。”艺术电影不是主流观众的最爱。而失去了主流观众的宠幸，也就自然失去了市场。最后，《好大一对羊》只能卖给了央视电影频道，免费供全国电视观众去欣赏了。 D 国产艺术影片这只“羊”如何生存 《好大一对羊》的遭遇已不是个案，很多国产艺术片(主要指小成本的)都遇到与《好大一对羊》相同的尴尬。只有张艺谋执导，高仓健领衔的《千里走单骑》才能在残酷的影市中占有一席之地。而那些“无名小辈”的艺术片在市场上简直就难以立锥。尽管贾樟柯的《世界》、王小帅的《青红》、马俪文的《我们俩》、章家瑞的《芳香之旅》等作品进入了影市，但鲜有作为。而张扬的新作《向日葵》更是惨遭国内市场的滑铁卢。就是金鸡奖最佳导演得主杨亚洲的《泥鳅也是鱼》、《雪花那个飘》都迟迟不能推向市场。日前，笔者又观摩了青年导演哈斯朝鲁执导的一部新的艺术电影——《剃头匠》，这又是一部极富个性与艺术特点，极有看头的作品，其水准决不在《我们俩》之下。然而，《剃头匠》的命运也决不会比《好大一对羊》好到哪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