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片《那山·那人·那狗》和《暖》中,导演霍建起为观众呈现了一幅清新、质朴、美丽、含蓄、宁静的乡村画面,相同的乡村背景、相同的柔和而干净的线条、相同的和谐、温暖的氛围让人产生无限的向往。中国现代乡村图景在霍建起的影片中得到了温情脉脉的展示。正如霍建起本人所说:“可能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怀旧的情绪吧!很多文学家都喜欢写故乡的文章,我虽然不是文学家,但我也有一种思乡的情怀。”[1] 的确,在霍建起的这两部代表性影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乡情在静静地流淌。 凄美的情感加美轮美奂的乡村景致:霍建起乡情影片的基调 霍建起影片中所表现的都是平凡人的生活和他们的真挚的情感,同时,他还不惜胶片去描绘美丽而和谐的乡村景致,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导演对农村诗情画意的展现,正如他自己所说:“不是农村戏就拍成那种土土的,它不是。因为文学艺术本身就是强调要诗化、散文化,如果用特别写实的手法,反而会失去影片的艺术魅力。”[2] 霍建起是用一种深情去凝视这些景致的,那些景致在霍建起温暖的目光中重新焕发出特殊的魔力,在那样美好的环境里,观众很容易被乡下人朴素的生活方式所感染,霍建起也在通过景致来表达人物的情绪。霍建起的这种创作模式让我们不由得想起理想派乡土文学大师沈从文,对于自己书中所写那些兵士和农民,沈从文先生总是“怀了不可言说的温爱”。同样,霍建起对自己影片中的那些“乡下人”以及他们所生活的环境也是倾注了满清热情的,这是我们从他的影片中可以更深刻地体会到。 《那》片犹如一幅充满诗意的湘西风土人情画,青山、绿树、田野、小溪、淳朴的小伙、秀丽的姑娘,古老的民宅、袅袅的炊烟,不加一丝修饰,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在这个童话般美丽的乡村里,演绎了一个关于父子亲情的古老神话。父亲是一位乡邮递员,在大山里送了一辈子信,在他退休之后,年轻的儿子接替了他的工作,在儿子上班的第一天,放心不下的父亲决定带着跟随他十多年的黄狗“老二”陪儿子一起走一趟。历时三天的邮路奔波,幽幽静静、平平淡淡,在这幽静和平淡中,却完成了父子之间心灵的碰撞与情感的沟通。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故事却让观赏者心驰神往、感慨良多。其中既有那风光旖旎的山村景色、含蓄醇厚的父子深情,也透露出导演霍建起对乡村田园生活的向往和眷恋。 霍建起在影片《暖》中延续了《那》片中所要突出的味道,是用“唐诗宋词的意境”(霍建起语)拍摄出来的一个现代农村的爱情故事。细雨中的红伞、长长的雨巷、金黄的稻田、水牛、群鸭、麦秸垛、春蚕、芦苇、秋千架,男主人公井河和女主人公暖就生长在这个如诗如画的小山村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青年萌生了淳朴的爱情,然而,省剧团的下乡演出打破了山村的寂静,井河和暖被剧团深深吸引,引起了他们对大城市新生活的向往,剧团里的小武生也夺走了暖的芳心,但随着剧团的离开,暖走向外面的期待破灭了。暖又回到了井河身边。一次他们一起荡秋千时,绳索崩断,这意外的事故,造成暖的一条腿残疾,毁灭了她的美丽幻想。不久井河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十年后,当井河再次回到穷困的故乡时,暖已经嫁给了哑巴。偶遇久别的暖,井河百感交加,往昔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从《那》到《暖》,霍建起把一种淡淡的乡愁演变为被刻意强化了的乡愁的抒发,那漫长的邮路被载满愁绪的蜿蜒的河流所取代,沉甸甸的邮报被秋千架、婺源的民居所取代。霍建起是这样解释自己这部影片的创作意图的,“我是想用一种比较朴实的风格表现一段情,一段逝去的、过去曾经有过的一段经历,从而表达人们对故乡的一种割舍不了的情怀。这中间有个人情感,也有常驻于人一生的记忆并引发情感反应的东西。《暖》讲述的是一个追忆往日情感的故事,实际表述的是这么一种怀旧的心情。”[3] 乡土情怀:隐含主题的设置 在这两部影片中,或亲情或爱情的表面明显的主题之下都潜藏着一个隐含主题,即乡土情怀。乡土即故土,它是一个人的精神皈依之所。它既存在于某一个地理位置上,也永远被珍藏在我们每个人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 《那》片中虽然没有十分刻意地去营造一种思乡怀乡的氛围,但导演通过大量的自然风光的展现以及山民间淳朴的情感的刻画表达出自己对于这种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美好的乡村生活的向往。同时,主人公虽然没有离乡、归乡的经历,但导演霍建起通过影片中一个并不重要的角色——母亲,实现了自己乡土蕴含的承载。母亲是山里人,嫁给父亲后几十年没有再回到山里,传统的家庭观念使母亲放弃了对乡土的皈依,但她对儿子说过:“山里人喜欢住在山里,是因为山里人住在山里就像脚放在鞋子里一样舒服。”朴素的话语中包含着母亲同样朴素的乡土观念,时间和空间是无法割裂一个人对故土的怀恋之情的。在影片中,导演设置了一场儿子在山脊上掷纸飞机的情节,也许这是霍建起有意的对乡土意象的一种深化吧,纸飞机象征着为了某种欲望离开乡土的游子,而无论它飞得多高最后终究还要回到大山的怀抱也隐喻着游子回归乡土,寻找精神皈依的内涵。 在《暖》中,霍建起实现了自己思乡之情的尽情抒发。莫言的原作《白狗秋千架》本身就包含了一个永恒的主题——游子还乡。霍建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故事,用一种温暖的情怀引领我们去触摸主人公长埋心底的往事。霍建起在小说搬上银幕之时,对于井河的情感历程,采取的是略带伤感意味的表达方式,影片开始就是井河的旁白:“家乡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却已经成了外人,每条路还铺在原来的地方,仿佛在等我,等了十年,这让我的心中无端有些惭愧,不只是因为离开得太久,还是因为来得有些匆忙。”此后是充满整个银幕的芦苇,预示了影片伤感的情绪基调。“走出家乡的人返回故乡时与故乡得到心灵碰撞,这种碰撞也许没有急风骤雨,但是,一一浮现的往事总会带着淡淡的忧伤扑面而来。”[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