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国电影总体的表现可以说是“不以美艳惊天下,而以造型动世人”,因为今年是2005年。据说在100年前的某一时刻,“电影”这一最具有影响力的现代传媒形式,抑或艺术形式,第一次由中国人任景丰在他的照相馆里拍摄制作完成了。时光悠悠,100年后的2005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到来了,于是12月28日,这个卢米埃尔第一次公映影片的日子让我们引用了进来,于是在12月22日,为纪念中国电影诞生100周年,广电总局和北京市政府联合在前门外大栅栏举行了中国电影诞生地的揭牌仪式。 对普通的电影观众而言,2005年真算不上是让人惊喜的年份,虽然有官方如下的统计数字:今年大陆故事片产量达到了260部,比去年增加48部,再次刷新了中国故事影片生产总量的纪录;电视电影110部;有3000多座专业影院,其中有1200多家现代化影院和2600多块银幕组建了36条电影院线;据不完全统计,2005年国内电影票房达到20亿元,海外电影票房16.5亿元,电视播映市场达到11.5亿元,三项相加,综合收入达到48亿元。但堂皇的数字符号改变不了平庸的现实,2005年的中国电影如同没有灵魂的“皮相”,被各色人等刻意、任意、随意、无意地涂抹着。 粉红 无论电影的名字多么玄妙,陈凯歌导演的年度巨制《无极》讲述的只是一个试图改变既定命运的粉红色爱情故事。这部用三亿五千万搭建起来的“空架子”,恰巧在中国电影百年的戏剧性时刻担当起了又一次冲击奥斯卡的任务。毋庸,商业的回报和政绩的展示明白地闪烁其间。这艘驶向好莱坞的“电影航母”如果占领了奥斯卡就相当于占领了全球的电影市场,作为“实现中国电影产业化”的重点保护对象,独占中国电影制作资源的一小部分导演肆意挥霍着国人对中国电影的信心,在2005年,《无极》不能不说是其中的“头牌”。 一个毫无生气的、概念化的、没有任何想像力和动人之处的三角恋情被陈凯歌冠以如此具有哲学内蕴的名字,用超级浅薄解释超级深刻,他意欲何为。“无极”这一中国古典哲学中一切真理的起始之处就是要支撑这样一个粉红色的“终极道理”吗?影片告诉我们的重点是:只有背叛,才能获得自由、拥有爱情。正如光明和无欢背叛了王,昆仑又背叛了光明一样,美女倾城曾经背叛过他们所有人;鬼狼为了活命背叛了雪国人,为了昆仑背叛了无欢,他临死前对昆仑的拥抱表露得很暧昧。当然,要准确地描述一部电影是不能够只用“中心思想”来读解的,可这部用巨资打造的所谓“奇幻世界”在影像的设计和制作上又有哪些可以诱发观众情感投入的动人之处呢?正如影片中用数字技术制作的到处飘落的粉红色海棠花瓣一样,落入尘埃化作泥,看似求全之毁,实则一无所有。 深蓝 今年,曾经深受中国“电影小众”喜爱的贾樟柯凭借新作《世界》改变了自己的“地下状态”,但他的观众是否就因此真的成为“大众”了呢?与当初生机勃勃的“故乡三部曲”相比较,电影《世界》更“成熟”了,或者也可以表达为更“世故”了,也许是更“理性”了?较之于他过去的创作,这部电影偏于“深蓝”。如果将影片的情节与电影的片名相联系,可以感受到创作者拥有对现实世界透彻的洞察力和深刻的人文关怀。他对“世界”这一名词的抽象思考是建立在对现实生活严肃质朴的描摹之上的。《世界》的英文片名是拼音shijie而不是the world,此世界非彼世界,巧妙地隐喻了故事人物生存的模拟空间。影片的起始部分,赵小桃坐在单轨列车上打电话,说她要去印度,而她的前男友说他要去乌兰巴托,在中国融入全球的今天,好像世界就在眼前,世界就在脚下,但对于赵小桃来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所去的印度只是世界公园中的微缩景点,她最终只是在公园里靠给游人跳舞为生的外来者。 一如既往,贾樟柯保持着对社会底层的关注。在影片中,他试图探讨全球化对普通大众来说是否真的具有意义,融入世界真的会给我们更大的生存空间吗?现实生活真的如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那样缤纷绚丽吗?在类似于“世界是我们的”这种精神幻象背后,在仿拟“世界”的阴暗处,女演员因为煤气中毒,死在与保安共同居住的简陋小屋中。贾樟柯的关注点仍然在中国,但他的思维却更加“全球化”了,这种转变使这部电影失去了他以前作品中挥霍青春的热情,带着一种年华逝去的尴尬,整部电影是拿着太过完整的思想架构探讨着社会问题。贾樟柯的创作态度是严肃真诚的,但他关照与质疑的出发点是概念性的,缺少了生活中原始存在的生动因素。 孔雀蓝 孔雀蓝是一种泛着光彩的靓丽颜色,正如电影《孔雀》中姐弟三人泛着光彩的靓丽青春,青春无论是多么的残酷和凶狠,都会泛发出一种炫目的异彩。《孔雀》是本年度少有的精彩作品,诚实而又稳重,内敛又不乏张扬,精巧得不露痕迹。影片淡化了时代赋予人们符号化的印象痕迹,但又能让观众准确地辨认出故事背景中的时间坐标,禁锢中的隐忍的确能够产生智慧。导演顾长卫是中国最著名的摄影师,曾有理论家评论他的摄影风格是“印象”式的,他举了一个例子:同样是拍摄太阳,“自然”式摄影家拍摄出来给观众的感觉就是“太阳”;“象征”式摄影家拍摄出来给观众的感觉是“革命”;而顾长卫拍摄出来给观众的感觉是“温暖”。这部影片给观众的感受是“清靓”,泛着炫彩。这种颜色绝对不可能是现实生活的色彩,它如同倒映,如同梦境。在电影的“镜界”里,“回忆”让时光的倒影浮现其间:黑黑的两条辫子、白衬衣、蓝裙子,凤凰牌的自行车、解放绿、粉纱巾、不知名目的香烟、姐姐的手风琴声、田野里从天而降的降落伞,梦境融入到现实中,从而将现实带入梦境,完全而彻底的青春感受。因为梦想的破灭,姐姐放开自己缝制的淡蓝色降落伞,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迎风飞翔,如同孔雀开屏,美艳惊人,无论这一图景的象征含义是否得体,毋庸置疑,这是本年度中国电影中最具力量的画面之一,包括她为了拿回降落伞,可以在小树林里以一种令人震惊的漠然姿态暴露自己处子的胴体,诗意、躁动、疯狂,又一次完全而彻底的青春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