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罗拉快跑》讲述了罗拉为救男友曼尼而不停奔波的故事,是一部借鉴电脑游戏运行方式和操作规则且具有娱乐色彩与叙事智慧的德国电影。在镜头和段落剪辑上,它也具有电脑游戏的节奏感、全知视点和主观视点的交叉,以及多种电影手法的新尝试。在主题表现上,表面上消解时间和空间的意义,否定爱情和死亡的价值,而在深层次上却歌颂人的奋力拼搏、永不放弃和“有所作为”。是一部表现手法和思想内涵都具有创新和深度,并将二者完美结合的影片。 一、镜头与段落 1.镜头:全知视点和主观视点的融合 在电脑游戏中,玩家同时具备两种身份:首先,是游戏发展方向的选择者。玩家可以在游戏告一段落时,从若干选项中决定游戏未来的情节,从而模拟角色遭遇不同的情景。同时,玩家可以俯瞰角色所处的地理位置、敌友状态和出入路线等——这时的玩家自然如同“全知的上帝”控制着整场游戏。其次,是参与游戏并发展情节的“主人公”。玩家在游戏中处于角色模拟状态,行走跑跳、砍杀围歼都由玩家“身临其境”来完成。甚至玩家在某些规定性情节里会和角色同呼吸、共命运,体验情感波澜和生死存亡的命运。玩家和角色合二为一,从而“进入”游戏,具有面对、经历、体验与思索的主观感受和主观视点。 同样,在《罗拉快跑》中也存在着全知视点和主观视点的融合。片头处,罗拉紧张而力求冷静地在脑海里搜索可以求助的对象。镜头围绕着罗拉进行360度旋拍和俯拍。同时快速切入她或迫使自己冷静、或几近崩溃、或沮丧绝望的若干表情的近景,既满足了观众对罗拉全方位的观察兴趣,又烘托出紧张得令人晕眩的气氛。有“全面报道”又有“焦点访问”,使得节奏有缓有急,生动、活泼、丰富。 接下来是罗拉的面部特写与她脑海中所想到的亲朋好友的近景互切。在此处存在着三个层面的节奏感。首先,罗拉与亲朋好友之间:罗拉处于固定镜头前,每隔四秒左右会出现在画面上,而亲朋好友的近景如流水般在画面上快速切换一次性闪过,呈现出罗拉意识的运动感。这个“固定”感觉和“流动”感觉互相交叉,形成第一个层面的节奏。其次,亲朋好友与罗拉父亲之间:在如快速翻动的书页一样闪过的亲朋好友中,有一张脸会不时跳出来并稍有停顿,那就是罗拉的父亲。这种“反复出现”和“停顿”与其他亲朋好友的“转瞬即逝”形成对比,成为罗拉意识思维的节奏感,也就是第二个层面的节奏感。第三,罗拉和父亲之间:两人相对于那些一闪而过的面容而言,都属于情节发展与主观思想流动中的某一节拍,从而使这段有了某种整体的稳定的节奏和旋律,使整体节奏得以实现。 另一个例子:当罗拉准备跑过建筑拐角处时,镜头处于她的右前方,并一直把罗拉锁定在画面中心,直至她转过拐角向远处继续跑动。开始时机位是固定的,只让镜头摇拍。而当她转弯时,机位缓慢上升至俯拍。这是一个全知视点,犹如上帝在观看自己所制造的游戏中被迫不停奔跑的女孩。而紧接着的一个镜头是向两列迎面走来的修女急推,并在与修女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回转,拍摄了其中一个修女的近景。这无疑是罗拉的主观视点:焦虑地急速从修女们身边穿行时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段全知视点和主观视点的交切是把节奏较为舒缓的俯拍和节奏快速的跟拍结合在一起,使观众从客观观察和亲身感受两个方面融入故事情节中。这也是本片能紧紧吸引观众注意力的原因之一。 对于主人公的主要行为、也是整个电影的主要表现对象:“快跑”,导演运用了很多手法来突出和丰富这个本身相对单调的动作。如罗拉在某建筑的两列石柱间奔跑,或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或跑过有方格子的广场,或穿越人群。借助于这些“道具”和设置的“障碍”,在视觉上表明罗拉到达和越过一个又一个目标物,从而形成罗拉奔跑之快速、之坚韧的感觉。同时导演在第三个段落(即罗拉第三次快跑)中,运用慢镜头、全中近特景的切换,从客观环境和主观心理结合的角度,立体地、多层次地表现出罗拉快跑的复杂心理和深刻内涵。这一段情节节奏舒缓,音乐悠扬,沟通了罗拉表面动作和内心感受之间的矛盾、困惑和无奈,也促进了观众对“罗拉快跑”的理解和同情——而不仅仅是用一种游戏、娱乐的心态对待这个“罗拉快跑”的游戏。观众的视点和罗拉的视点又一次达成融合。 2.三个段落:衔接与区别 电影的三个段落之间,存在两个衔接,都是运用“抛起落下”这个相似的动作,即通过前一个段落末尾钱袋被抛上天空后缓慢落下和下一个段落起始电话的抛起到半空又落下这两个相似的动作,将两个段落衔接起来。同时前两个段落末尾处,两个主人公临死时相似的拍摄景别,相似的表情(不可思议的、不敢相信的、反抗拒绝的),回忆中相似的场景、色调与对话,使得三个段落在巨大的感伤情绪和情感力量中顺利过渡转换。 三个段落除了运用绿、红、金三种颜色的钱袋来划分不同的段落以及不同的结局,整体风格上也有较为明显的区别。前两段罗拉所遇见的人物都具有另类色彩的人生背景,如人贩子、小偷、植物人,或者中彩票一夜暴富、吸毒潦倒终生、喜好S-M变态游戏等。而第三段则是较为平和、朴实的叙事,并且男女主人公成功地获取金钱、爱情,符合一般人的日常生活经历(如信仰天主教等)和普遍审美心理,即“期待光明和团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