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营并存/国台语齐飞的六十年代 设若有人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认识台湾电影,一般公众意见会建议优先接触两个表现出色的高原期:其一是“台湾新电影”兴起的80年代。法国《电影手册》在电影问世百年之际出版的《电光幻影一百年》(蔡秀女译,远流出版事业),该书所选择叙述的一百件电影大事中,仅有“台湾电影宣言”与“北京电影学院恢复招生”两件华语电影相关事件,足见其划时代的意义;其二则应该是量多质优的60年代,如今的史家书写或回顾60年代的台湾电影之时,都给以极高的评价,杜云之在其《中国电影史》(台湾商务印书馆,1972.9)第3册第28章定位为《台湾影业的起飞》;卢非易在其《台湾电影:政治、经济、美学1949~1994》(远流出版事业,1998.12),以每五年为一单元缩影台湾电影的发展,60年代的10年,分别被界定为第4章《成长的开始》(1960~1964)与第5章《黄金年代》(1965~1969);为配合1982年为举办的“60年代名导名作选”公映活动,黄仁为场刊撰文为《国片的风光盛世》;曾西霸在联合报副刊发表《回顾一个蓬勃的电影年代》……而今看来60年代的台湾电影得以发展至如此境界,实在是得利于公、民营两种电影机构的同时存在、共同打拼,而且国语片与台语片同步发展,熟极而流,这两个现象在别个年代是没有的,应可视为20世纪60年代台湾电影的核心特色。 1.时代的氛围 1958年八二三炮战,以及接踵而来的1959年的八七水灾,给台湾地区带来极大的军事经济双重压力,所幸1960年6月,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访台,显示台海安全的进一步保障,并且继之而来的是金额庞大的“美援”。但同年9月警备总部逮捕雷震,并判处十年徒刑,《自由中国》被迫停刊。1961年4月台北市中华商场落成,开启西门町电影事业的商机,同年6月举办“中国小姐”选美。1962年,“台湾电视公司”开播。1963年,战后以来工业产品总值首次超越农业。1964年台大政治系教授彭明敏起草《台湾人民自救宣言》,旋即遭缉捕判刑。1965年台湾对外贸易首次出超,台湾地区的个人所得由1963年的5666元新台币,跳升至1965年的8110元,乃至1969年的12804元(见行政院主计处之报表)。高雄前镇、台中潭子、高雄楠梓出口区陆续成立。1965年又因越战爆发,就近来台度假的美军,亦为台湾带来不少外汇。1966年8月,中国内地开始文化大革命,间接促使台湾便利于政经发展。1967年全台推行“中华文化复兴运动”,以抵制文革之“破四旧”。1968年开始实施“九年国民义务教育”,同年也开始实施人口政策,缓和人口过度成长。 20世纪60年代的台湾政治、经济发展,大抵如此。可见经济的成长,有助于各类文化娱乐活动的发展,台湾文化界领袖俞大纲曾言:“电影是文化,它不可能一枝独秀”。60年代的台湾何其幸运,除开像《自由中国》那类政论性杂志,一般如文学杂志未受白色恐怖波及,于是先后有1960年3月的《现代文学》创刊,开始介绍欧美文学盛行的存在主义、意识流、超现实等思潮与技巧,随后《纯文学》、《文学季刊》相继创刊。1965年元月创刊的《剧场》杂志,更大量且系统地引介戏剧与电影,开拓了多少文艺青年的视野。1966年的《剧场》杂志在耕莘文教院首次放映庄灵、黄华成等人的实验短片,刺激观众思考电影的可能性。此间包括1964年5月创刊的《欧洲》季刊,当时的留欧学生,不断地论述伊欧乃斯柯(Ionesco)的荒谬戏剧,安东尼奥尼的作品中的主题,以及《剪接》专题等。更因配合电影水平的提升,1964年8月“中国影评人协会”成立,不但出版《电影评论》,每年并选出该年度的最佳国语片五部与最佳外语片十部……凡此种种,都适时给予60年代台湾电影不同的养分。 2.三大公营电影机构 1)中央电影公司 由于前期台中大火事件,“中影”成立了整理委员会,决定将公司搬往台北市士林区的外双溪,另建新厂,此事至1961年完成改组,并正式启用两座防火摄影棚,新任人事为沈锜担任董事长,李洁担任总经理,同年开拍《两家亲》(宗由导演),《台风》(潘垒编导)。1962年接任董事长的蔡孟坚致力中日合作拍片,分别与大映、日活拍了《秦始皇》、《金门湾风云》,由于《秦始皇》是七十毫米的宽银幕彩色片,且战争场面的外景大多是在台湾完成,中影的工作人员汲取了不少工作经验。及至1962年中影再度改组,沈剑虹接任董事长,龚弘出任总经理,龚弘适时提出“健康写实”的制片路线,龚弘认为:“我们在苦难的年代,跑到台湾来,大家都有一种悲愤之情,如何在这苦难当中,要冲出一条路来,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光明的想法出来,就是健康的想法,我们要冲出一条路来,冲出一条健康的路,让我们很低沉的心情,能够很有建设性,能够有一条光明的路,让我们可以坦荡地走,所以当初想到要写实,但是要健康,问题提出来以后,要告诉人家怎么样来解决这个问题,解决问题就有前途,而不是静静地写实而已。”尽管大家都知道健康写实是难以存在的,既然写实就不免美丑并见,无法全然健康,甚至有人认为“健康写实”影片,恐怕是更接近于前苏联的社会主义政治宣传精神。但在承袭十余年来的反共战斗文艺气息,愿意如此去摆脱教条,设法贴近生活,是可以换取到多数观众/评论的认同。1963年的《蚵女》(李嘉、李行联合导演)不仅进入年度卖座前十名,在当年“亚洲”影展获得广泛的注目。1964年的《养鸭人家》更在台湾金马奖大有斩获,一举拿下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彩色摄影几项大奖。健康写实时期的另一贡献,是培养出李行、白景瑞、李嘉、廖祥雄等一批当时的“新锐导演”。所以对整个20世纪60年代的台湾电影,具有决定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