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电影构图,主要是指电影画面中物体的布局与构成方式。虽然电影是一种“活动影像”,它的画面时刻都处于运动中,但在时间的流程中,如何通过每一帧画面中各部分的布局和安排,来达到视觉上的愉悦感并传达出创作意图,则是每个导演都要斟酌的艺术问题。 面对这一极具挑战性的难题,很多电影导演迸发出了令人惊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为世人奉献了很多构图精妙的电影作品。 前苏联/普多夫金·《母亲》:划时代的“蒙太奇”构图 在蒙太奇理论诞生之前,电影只不过是一种“活动照相”或“银幕戏剧”,自然也无法奢求这个时期的导演在构图方面有什么追求。只有从苏联电影学派开始,导演才开始探索电影所独有的美学特性,构图自然也是其中一部分。这种探索在普多夫金的代表作《母亲》中留下了令人难忘的“脚印”。 在《母亲》中,不仅单个画面的构图显得饱满而富有表现力,最可贵的是导演开始注意到每个镜头画面构图之间的关系。根据蒙太奇理论,正是通过连续的镜头组接,不同画面的构图才能产生出单个镜头画面构图所不具备的意义。这才是电影构图的独特魅力所在。 在影片开始不久,巴维尔的父亲酗酒后回家,一个仰拍镜头,画面中父亲的背影撑出了银幕的边框,接下来母亲一个俯拍镜头,画面中母亲却佝偻着身子缩在画面中央偏下的位置,这组蒙太奇镜头就通过构图暗示出母亲受压迫的地位。在影片最后,导演将母亲牺牲的画面和一些高耸雄伟的建筑画面剪辑在一起,构图上的“崇高感”很好地渲染了革命者牺牲时“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的悲壮氛围。 中国/陈凯歌·《黄土地》:内蕴深远的“极简主义”构图 作为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作之一,《黄土地》在整体的美学追求上烙上了深深的时代印迹:影片中极强的视觉因素实际上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积淀进行深刻揭示和沉重反思。“黄土地”作为影片的主体意象,象征着厚重、封闭、隐忍的中国内陆文明,而这些通过电影的构图得到了反复的渲染与强调。 《黄土地》的摄影张艺谋在谈及这部电影的构图时说到:“就是注重视觉的表现性,突出黄色,用高地平线的构图法,使大块黄土地占据画面主面积……构图取单纯,不取繁复……”这种构图的表现手段,正是通过在画面中占据了主体地位的黄土地和在其中显得微不足道的人形成的强烈对比,暗喻了这种封闭的生态文化格局对渴望自由发展的人性的束缚与制约:面对这样深远辽阔而又无比厚重的黄土地,人显得那么渺小而又无助。 影片中的外景构图都在着力强调黄土地的主体地位,而在拍摄内景时构图却有另一番意味,那就是显得十分均衡整饬,四平八稳。如果画面主体是一个人或物品的特写,就让它稳稳居于画面正中央;如果镜头中有多个被摄物,画面构图也安排得十分妥当,被摄物的形状大小和光影强弱都得到了微妙的平衡。这种稳当的构图也暗寓了影片中黄土高原上人们生活状态的死板与压抑。 法国/让·雅克·贝汉《鸟的迁徙》:浑然天成的“自然流”构图 同样是电影纪录片,与里芬斯塔尔《奥林匹亚》中充满了人类创造力、洋溢着人体之美的“雕塑式”构图不同,让·雅克·贝汉的《鸟的迁徙》(又译《鸟与梦飞行》)却向世人展现出另一种唯美的构图功力:那就是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人工雕凿痕迹的“自然流”构图。当然,这种看起来浑然天成的画面,实际上也是导演苦心经营的成果。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在这部纪录片中,导演充分地挖掘了大自然本身所蕴含的美感:在构图方面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动静结合,用色彩饱满、层次丰富的地球表面作为画面背景,迁徙着的飞鸟则在这片美丽的画布上留下生命的痕迹,运动着的鸟类和静谧的自然所构成的电影画面,无不洋溢着郁勃的生机。 “候鸟的迁徙是一场生命的搏斗。”导演却把这场生命的搏斗拍得如此唯美,通过精心设置的各种机位与角度,成就了一幅幅曼妙和谐的画面构图。于是,在影片中我们看到,不论是丹顶鹤在覆盖着茫茫白雪的草原上翩跹起舞,还是斑头雁在喜马拉雅的冰天雪地中休憩,抑或是白头海雕在崇山峻岭间翱翔,都像是一曲曲对大自然生命的礼赞。 美国/罗伯特·罗德里格兹·《罪恶之城》:刺激眼球的“表现主义”构图 “表现主义”本是20世纪初的一个文艺流派,其艺术追求是通过夸张奇特的形式和极度变形失真的形象来表现创造者内心的强烈情绪。电影中的表现主义构图,则是指通过变形夸张、极具主观色彩的画面构图,来表现导演所要传达的意旨和艺术风格。表现主义和电影很早就结缘了:在一战后,德国导演维内的《卡里加里博士》中就大量运用了表现主义的布景道具等手法,成就了一部让人过目不忘的电影。而今年刚上映的《罪恶之城》也是这样一部影片。 在这部根据弗兰克·米勒的同名漫画改编的电影中,带有“表现主义”色彩的构图又一次大放异彩,好好地刺激了一下观众的眼球。在这部电影中,导演摒弃了丰富多彩的颜色,而主要用漫画式的“黑白灰”单色来作为影片的主色调。没有了绚烂夺目的五颜六色,更容易突显出画面构图在影片造型中所起的作用:导演正是通过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构图,才将影片绝望凌厉的黑色风格发挥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