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电视,从每天的黄金强档,到专门的电视剧频道;从源源不断的日韩剧,到层出不穷的戏说、言情、武侠、警匪等等国产剧集,有充分的可选择性,使得“供”与“看”之间,再难呈现当年一剧既出、万人空巷的盛景,相反,常常一边是电视剧生产方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地求新图变,一边仍然是电视观众在“量”的轰炸中的视觉疲劳和口味日益刁钻下的喜新厌旧。 军事题材电视剧同样面临如此困境。自几年前的《突出重围》、《激情燃烧的岁月》之后,军旅作品已经沉浸在“激情”与“重围”中许久了。如何脱颖而出带给观众新鲜的体验,无形中成为一部作品有没有“看点”的关键之一。因此,不久前播出的长篇轻喜剧《水兵俱乐部》,当罗运来、穆天禧、胡亮等几个亦庄亦谐、笑料频频的海军官兵出现时,这些带点“陌生化”的军人形象多少引起了人们的惊讶与感慨——军旅作品原来可以拍得如此活泼,军人形象也可以如此被“幽默”一把,夸张一下。 《水兵俱乐部》的新意来自对既有军旅作品模式带点“颠覆性”的反拨。所谓“颠覆性”并不是指主题和意义层面的背离,《水兵俱乐部》和其他军旅作品一样表现了当代军人的理想与奉献,但在表现形式与艺术观念上进行了有趣的探索,由此可以引发一些关于军旅题材影视作品创作的思考。 一、军旅作品的界定:题材还是叙事? 所谓军事影视片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概念,这种源于按题材分类的表述方法,虽然可以简洁明了地指明此类作品的基本内涵,但凸显的题材限定性,某种程度上也会影响到长期以来军事题材影视片的创作风格。 军事题材作品本身由于其所承载的政治意义和主题的严肃性,乃至军营生活自身的严谨统一,往往自觉地远离娱乐性,呈现出严肃甚至不乏沉重的正剧面貌,再加之军人职业的特殊性,使军旅影视剧的特征通常都是庄重、严肃、崇高甚至不乏沉重……这种题材特点进而形成一种接受定势。而《水兵俱乐部》虽然内在精神仍然承袭了主题的严肃性,但在叙事手法上却远离了这种定势,其轻松活泼、嬉笑诙谐的叙事风格,以及拆解宏大叙事、散点汇聚的结构方式,产生了很强的“陌生化”效果。 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军旅作品是作为一种题材被界定呢?还是作为一种更广义的叙事对象?这两个提法虽然看起来很接近,但是在观念层面上还是有着明显区别的。作为一种题材来看,人们往往会自觉不自觉地形成一种固有的创作模式和观赏习惯;而将军事生活视为一种叙事对象,艺术创作的空间就会豁然开朗,表现手法可以极尽自由。 或许可以说,《水兵俱乐部》的意义,正在于它努力尝试一种新的军事题材的叙事文体。 以喜剧形式展现军营生活,之前已有《炊事班的故事》,不过《炊事班的故事》采用国内外成熟的情景喜剧模式,以室内搭景、语言对话为主。而《水兵俱乐部》则是标准的电视剧规模,将系列情节剧、情景喜剧、喜剧小品等成分与军事题材影视剧的基本模式融汇起来,采用轻喜剧的方式,展示军营生活的丰富内容,在叙事上并没有成规可以借鉴,因而,尽管部分剧集在艺术表现上不尽完美,但其敢为人先、不拘一格的探索精神却颇可称道。至少,它让人们看到了一种挣脱束缚的创作心态。 同样,在剧作结构和剧情设置方面,《水兵俱乐部》也另辟蹊径。惯常的军旅作品,为了追求主题意义的表现,多以某种军事事件或军人命运为主体,采用集中紧凑的戏剧结构,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呈现军营生活的典型场景。其中,让创作者最费心力寻找的,就是能够支撑起剧情的矛盾冲突,恰恰在这方面,出现了较多的雷同现象,比如《突出重围》式的军事观念之争。《水兵俱乐部》采用电视系列剧的结构方式,不追求宏大的意义构建,反而以小视角切入军营,更加注重感性的生活层面,展现军旅生活中的俗常性、情感性,以清新活泼、青春洋溢的风格打破略显沉重的军旅创作氛围。全剧不求激越跌宕、波澜起伏,而是力图以小见大,通过水兵俱乐部这个基层部队窗口,借助一个个妙趣横生的喜剧故事,散点式地展现出海军生活的现状。比如,《二丫》中,老志愿兵穆天禧十八次相亲不成的“个人历史”,虽然不乏夸张,但却道出了部队基层官兵婚姻问题难解决的真实状况。《军嫂无忧》里,俱乐部主任费尽心思为军嫂找工作的情节,也表现了当今部队随军家属的实际困难。在《上舰》和《晕船》等剧集中,机电舱内的五、六十度高温,大风浪来时的晕船等情节,也让普通观众看到了海军官兵纵然置身在现代化军舰里,也必须日日面对的艰苦与奉献精神。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正是这些由看似平淡的桩桩小事造就的尴尬境遇,使普通观众在笑声中更加了解海军、认识了海军。 二、军旅作品的表现对象:群体还是个体? 同样是由于过分强调了题材的规定性,长期以来出现在军旅作品中的军人形象,总是坚韧刚强,有着军营特有的“硬朗”气质。虽然在不同的影视剧中,他们的命运不同,性情各异,一些作品也表现了他们的“儿女柔情”,但这些形象都是作为军人的“类”形象而存在,有共同的可以明显辨识出来的特质,甚至观众耳濡目染,也接受了这种定势,认为只有这样才是军人。事实上,以往许多军旅作品因为过于注重意义的表达,在某种程度上反而忽略了构成军营的主体本身——年轻的军人。这些作品常常将军人视为一个整体,或是某种军事观念的载体,没有在个体存在的层面上充分考虑他们的欲求、情致。其实,他们的职业是军人,但他们更是思想与情感处于最丰富细腻时期的年轻人,是穿着军装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