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迁流中的中国电影剧作 电影剧作先于电影剧本而存在。所谓电影剧作,只要有了人物、情节、细节、结构等剧作元素,就有了剧作……因此,我们说,20世纪30年代比较完整的电影剧本出现之前,中国电影就有了电影剧作,尽管那时采取的是“幕表”、“分幕台本”、“电影本事”(也称“剧本本事”)的形式……其实,“电影本事”作为文字表述,已略具电影剧本雏形。 我国比较完整的第一部默片电影剧本,史学家公认是洪深创作的《申屠氏》。可惜,电影剧本《申屠氏》连载于1925年《东方杂志》后,始终没有拍成影片。而《申屠氏》电影剧本“开端”的这一境遇,既反映了电影编剧的不被重视,也好像给后来中国电影剧作家和电影剧作的艰辛处境留下不祥之兆! 中国电影剧本作为文学的被认同,是在20世纪30年代,那时电影剧本,已成为文学上的一种新的体裁。 电影剧本表现对象与不同历史时期政治的、社会的需求有着密切关系。 中国受苦大众和工农兵艺术形象出现在银幕上,是在左翼电影时期……工农兵以主人公姿态走上银幕,是从新中国开始的,它成了所谓17年的中国主流电影。中国电影剧作家为此倾注的满腔热情、付出的辛勤劳动也十分感人。问题在于一种事物被强调到极致,必然引起负面效应。譬如,所谓的正面人物,只能歌颂,不能批评,尤其是领导人物;即便剧本里的厂长有缺点,党委书记必定是正确的。批人性论、批中间人物论,极大束缚了电影剧作家的创作个性,助长了创作的公式化、概念化。 如果电影剧作家讲真话、坚持电影艺术创作规律,如夏衍同志1959年7 月的“离经叛道之言”,结果就会灾难临头。如果电影人连电影创作规律都不允许坚持,还奢谈什么电影艺术。 文革十年,银幕上工农兵形象之“高、大、全”为世界所稀有。在“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生活,作家出笔”的荒唐口号下,电影剧作家已沦为名副其实的“工具”。 改革开放了,思想解放了。这个时期电影题材的多样,银幕形象的多样,风格的多样,手法的多样,在中国电影史上是空前的。如果说,这个时期银幕形象与以往各个时期有什么最大不同,就是塑造了一系列新中国缔造者的形象,从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彭德怀、陈毅到邓小平。电影剧作家不仅表现他们的历史功绩,还让他们走下神坛,写了他们人性的魅力。在这些电影剧本中,《张思德》更具表征意义。作家创造的主要人物是普通一兵张思德,毛泽东在剧本中处于陪衬地位,结果,张思德与毛泽东相映成趣,都得到生动的表现。 在纪念电影剧作百年之际,我们关注的中心,依然是电影剧作本体(包括电影剧作家队伍的建设)。因为,关注电影剧作本体,就是关注中国电影的未来。 二 电影剧本的定位 所谓定位,即电影剧本是不是摄制影片的根。早在1924年,周剑云、汪煦昌在《影戏概论》中就明确指出,影戏非但是文学,而且“影戏在文学上当然占最高的地位。”(注:罗艺军主编:《中国电影理论文选》上册,文化艺术出版社,1992年版,第13—14页。)这里略作说明:“影戏”即“电影”,当时,“江浙一带叫‘影戏’, 京津一带叫‘电影’”如此而已。 今天,对电影剧本的认识,大体如下: 一、“灵魂”说——“电影的剧本是电影的灵魂”; 二、“根本”说——剧本、剧本,乃一剧之本; 三、“基础”说——电影剧本是影片思想艺术的基础; 四、“蓝图”说——“电影剧本,和建筑工程师的蓝本图案一样。”(注:罗艺军主编:《中国电影理论文选》上册,文化艺术出版社,1992年版,第156页。) 五、“圣经”说——“大家都把剧本当作是圣经一样。” 这是第五品,仅见于国外,如美国著名电影演员梅里尔·斯特里普说:“每次我接到新剧本时,总担心演砸了,好在我对自己所受过的基本训练尚有信心。在拍片时我总把剧本奉为圣经,一字都不能差。”(注:《世界电影》,1992年第6期,第256页。) 创作出60对部电影剧本的法国电影剧作家让-keluode ·卡里耶也说电影剧本里“一切都应该具备,它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备忘录,人们有时也把它称作圣经。”持相同认识的还有英国著名电影导演大卫·里恩和他的《日瓦戈医生》摄制组:“大家都把剧本当作是圣经一样。”(注:见影片《日瓦戈医生》。) 不言自明,圣经对西方人意味着什么! 上述五种说法,尽管有深浅、层次的不同,但基本认识是一致的,即电影剧作是电影的根!根,是梵语Indrly一词的汉译,含有机能、能力之意,如草木有生长发展的能力,能生起枝与干以至于整株植物并且根深才能叶茂。换句话说,有了作为根基的电影剧作,才有电影艺术。是什么使得周剑云、汪煦昌、侯曜以及梅里尔·斯特里普、大卫·里恩等艺术大师对电影剧本有如此认识呢? 我想了许久,那就是他们对艺术的敬畏。是的,敬畏! 这种敬畏,古今中外艺术家都有,有良知的电影人亦复如是。 三 “艺术不应该有艺术之外的目的” 这是俄罗斯文学大师列夫·托尔斯泰对艺术的重要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