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西影峰值时期,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 西安电影制片厂编剧芦苇给西部片总结出了一个套路:外来的,具有超常本领的英雄,来到小镇;小镇上有邪恶势力,而人民无力反抗;英雄与邪恶发生冲突,较量,英雄受难,战胜,离开。 1958年,大雁塔东边300米处,在一拨来自长影的骨干的努力下,西影诞生。按国家要求,该厂以故事片生产为主,年产量八至十部。计划经济时代,片子自然是统购统销。“文革”之前的西影,《天山红花》和《桃花扇》值得记忆。 “文革”时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人们把那个时期拍摄的片子称为“帮片”,也就是“四人帮的片子”。西安人说,谁犯了交规,不用罚款,让他看几遍《渭水新歌》,料他绝不敢再犯。 “文革”结束后,《生活的颤音》、《第十个弹孔》给西影挣来了口碑。《生活的颤音》是吴天明与滕文骥联合执导的,但此时西影厂在全国电影界的地位,当属靠后。 吴天明1960年进入西影,先当演员,后当导演。《生活的颤音》和《没有航标的河流》显示,此人具有超常的本领。1983年10月,吴天明被任命为西安电影制片厂厂长。 吴天明上任伊始,电影界百花齐放。吴天明之所以能够折腾出名堂,是因为他能够把墙外红杏揽入自家花园。 张军钊导演的《一个和八个》,陈凯歌导演的《黄土地》,吴子牛导演的《喋血黑谷》、田壮壮导演的《猎场札撒》……这些具有强烈出墙精神的红杏,最初都开在西影墙外。 吴天明瞄准红杏,其杀手锏就是“不搞论资排辈,谁能干谁上”。1985年吴天明第一次见到年轻的张艺谋,随后就安排其任自己导演的电影《老井》主角,不仅如此,张艺谋的前妻还被安排进西影工作,又分给他们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纷纷投靠,西影本土的黄建新、周晓文等人也豪情陡升。一时间“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当时的西影招待所经常人满为患,乃至为扩大接待能力建了一个大酒楼。 西影门下英雄纷纷发力,“第五代导演”群体浮出了水面。黄建新的《黑炮事件》、张艺谋的《红高粱》、陈凯歌的《孩子王》、田壮壮的《盗马贼》等电影好评如潮;《野山》、《黑炮事件》、《老井》、《红高粱》接连获得国内外的电影大奖。 巅峰之巅,则是1988年,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1975年进入西影之后,美工芦苇一直是个小人物。在“吴时代”,这种小人物也有了出头之日。1986年,芦苇的十年至交周晓文委托他创作剧本,1987年《最后的疯狂》得了金鸡奖,还为西影挣了200多万。 芦苇有机会见到了吴天明,这是一个听起来很不符合财务规定的故事。 “当时我还不认识吴天明呢。有一天人说吴厂长找我,我就去了。吴天明开门见山就说,你想当导演也可以,想当编剧也可以。我没想到吴厂长这么信任我,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一个劲地谢谢谢谢……后来我提出了想拍中国的西部片,想下去找素材。吴天明说,你爱去哪去哪,只要你能把素材搞回来。然后办公桌一拉,‘啪’就给了我1000元钱还是500元钱,具体记不清了,反正是一叠钱。”芦苇说。 第一次见面,回来兜里有了一叠钱,还有一个汽车气囊一样瞬间膨胀的梦,芦苇高兴啊。揣着这叠钱,芦苇跑到了甘肃乡下,后来他编剧《黄河谣》就出自这次体验。 很显然,口述史中的吴天明是个英雄。诸如此类的细节传说不胜枚举,吴天明怎么在会上骂人,怎么跑到厂子后面大哭,等等。 在那个时候,拿着西影的工作证,就像拿着尚方宝剑,自信满满,得意洋洋。然而收入也就那么回事:1987年《最后的疯狂》为厂里挣了200多万,编剧芦苇获重奖数百元。 “后来我写的剧本《黄河谣》得了奖,我分到手是280元钱,这就不错了。七十年代末,外出拍片的补贴是一天3角,艰苦地方5角钱,高原8角钱。”芦苇说。 吴天明时代,电影挣钱问题开始引起思考,但并未引起忧虑。《东陵大盗》、《黄河大侠》、《大刀王五》、《疯狂的代价》都挣到了钱,吴天明自然高兴。 1988年左右,西影以外的几家电影制片厂出现严重负债,“娱乐片”的创作开始受到重视。芦苇想做西部片,也有经济效益的考虑。 “中国西部片”的概念是电影评论家钟惦棐1980年代中期提出的,此后芦苇开始以美国西部片的叙述方法为蓝本,思索中国西部片的脉络。 被视为中国西部片样本的《双旗镇刀客》,最初的故事梗概就是芦苇写的。1989年,何平拿来一部名为《大漠落日》的剧本让芦苇提意见。芦苇认为不好,剧本没人物,也没故事。“我说我来写。就用了一个晚上,把《双旗镇刀客》的故事梗概拿出来了。后来我出去拍短片,《双旗镇刀客》的编剧就换成杨争光了。”芦苇说。 1990年《双旗镇刀客》出笼——这部片子是“中国西部片”的开始,却是“吴时代”激情的余波。 1989年之后,“刀客”吴天明离开了西影这座“双旗镇”。至今芦苇还在为西部片的梦想遗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