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之前,中国电影在欧美还基本不构成一个学术研究领域。80年代中期的几件事,促成了中国电影研究的兴起。首先,1985年4月,《黄土地》在香港国际电影节上大获好评,象征着中国电影已经成熟,中国电影从此不断进军世界,80年代末起一一获取西方国际电影节的大奖。其次,1982-1984年间几次空前的中国电影回顾展也大大激发了西方观众的兴趣,把中国电影推到了世界电影舞台的中心。再次,1983年秋,中国电影学者程季华、陈梅在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首次开课,标志着中国电影正式进入了美国大学课程。此后,中国电影逐渐在美国确立了自己作为专题学科的地位。但是,要历史地了解中国电影在欧美的发展,我们还必须回到50年代。 漫长的认可之路:1980年前的出版物 在欧美较早的中国电影研究成果是电影史,作者多与中国有直接联系。1959-1961年间,雷吉·柏格森在北京大学教授法国文学时,即想撰写一部中国电影通史。几经周折,他的《中国电影,1905-1949》(劳赞,埃贝,1977)在法国问世。陈利(杰·雷达)是研究俄苏电影的美国学者,1959-1962年间,在北京为中国电影资料馆收藏的大量外国电影编目,十多年后出版《电之影:中国电影与电影观众》(剑桥,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1972),覆盖1896-1967年,包括一章简述香港电影。还有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的瑟杰·托洛普采夫,用俄语出版了《中国电影史概论,1896-1966》(莫斯科,1979),时间跨度跟陈利的书类似。该书被译成中文,于1982年由中国电影家协会资料室以内部交流的形式出版。另外,意大利第14届国际新电影节,出版了意大利文的《当代中国的电影与表演》(法诺,1978),一本早年的电影节刊物。总的来说,1980年以前欧美出版的关于中国电影的书籍,信息性强于学术性,提供基本的、为当时所急需的,关于现代中国文化、社会、政治、历史的文献资料。 电影节出版物与电影史,1980-1987 20世纪80年代,欧美陆续出版了不少关于中国电影的著作。它们可分为三类:电影节出版物、电影史和学术专著。第一类中,汤尼·雷恩斯与司格特·米克合编的《电之影:中国电影45年》(伦敦,英国电影研究所,1980),但无论从所提供的信息上,还是从版式设计上,它与类似书籍相比都逊色一筹。著名的都灵中国电影节伴生了两个电影节出版物:一本是意大利文的《电影:中国电影论文与研究》(米兰,伊雷塔,1982);另一本书是法文的《电影:中国电影概观,1925-1982》(巴黎,中国电影资料中心,1982),是为1982年6月在巴黎举办的另一个规模较小的活动而出版的。玛丽·纪可梅与让·帕塞克合编的《中国电影》(巴黎,蓬皮杜中心,1985)使电影节出版刊物的样式近乎完美。这本厚重的法文参考书在各个主要方面都胜过前人。比如,它有简便易用的大事记,把电影、政治事件、文化事件排成三列相互对照;有141部电影的简介(1922-1984),并附有评论;有人物生平;此外,还收入中日和欧洲学者写的14篇短文。 第二类出版物是电影史。其中,约格·洛瑟尔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故事片的政治功能,1949-1965》(慕尼黑,米聂瓦,1980),为中国电影的政治史提供了早期典范。在这部德语著作里,电影政治在事件和文章的组织中扮演了核心角色。柏格森的三卷本《中国电影,1949-1983》(巴黎,拉玛坦,1984)把覆盖的历史时期一直朝后推到了文革结束,但也同样着重电影政治,密切关注主要政治人物。尽管洛瑟尔与柏格森这两本著作都有政治大于艺术的局限,它们仍是欧美中国电影研究领域的重要成绩。 随着80年代后期一些学术新著的出版,西方中国电影研究的局面大为改观。保罗·克拉克的《中国电影:1949年后的文化与政治》(纽约,剑桥大学出版社,1987)改自博士论文,延续了电影政治史的传统,但使之更为精密。克拉克在全书中贯穿三个主题:群众民族文化的传播,党、艺术家、观众之间的关系,及延安与上海之间的紧张关系,但实际上,此书基本上是以最后一个主题(即延安-政治对上海-艺术)来结构全书的。 研究领域的扩展:论文集和其他出版物,1985-1991 中国电影研究领域里,最喜人的变化出现在论文集方面。裴开瑞(克里斯·贝利)编的《中国电影视角》(康奈尔大学东亚书系39号,1985)充分意识到,中国电影已开始在西方学术界引起严肃注意,这一新兴领域将需要一种跨学科的视野。所以,该论文集里文章角度多种多样,包括文学史、艺术批评、电影理论和历史研究。 李欧梵在《现代中国电影传统:初步研究与假设》中,以文学史家的身份,提出了一个核心议题:现代中国电影在与现代中国文学(尤其是话剧)的密切接触之下,才成长为一门成熟艺术。李分析了40年代中国“社会现实主义”电影的主题和风格特征后,继续在60-70年代乃至80年代的革命电影中,追踪了这一传统的延续。凯特琳·吴在其《中国蒙太奇:从诗歌、绘画到银幕》中,提供的是艺术史的视角。她坚信,中国书画的丰富传统已扩展到银幕,促成了“真正的中国电影”的产生,虽然她未能说明,我们用什么标准才能称电影为“真正”中国的。裴开瑞的文章名为《〈李双双〉与〈喜盈门〉中的性别差异与凝视的主体》,该文也试图寻找某种“中国的”电影美学。裴开瑞简单比较了两部电影中的静止镜头与画面构图,指出中国传统中的“反个人主义的美学”。 余下的三篇文章采用的都是历史方法。纪可梅的《万氏兄弟与中国动画片60年》追踪了20年代初到70年代末中国动画片的发展。克拉克在《中国银幕上的两个“百花”》中,比较了社会主义中国的两个历史时期,1956-1957和1978-1981,在这两个时期,艺术和政治之间的矛盾最为突出。这一论文集里,篇幅最长的是毕克伟(保罗·毕克伟兹)的《文化解冻的界限:60年代早期的中国电影》。毕文借用当代苏联文学史上“文化解冻”的概念,探讨中国社会主义电影业的一段繁荣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