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从它诞生之初就是一直紧紧地伴随着音乐与观众见面的,只不过那时候由于现代 录音技术还没有被发明,就像现在话剧演出一样,乐师们坐在银幕前的乐池里为电影“ 伴奏”。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录音技术,包括磁还音、光还音技术的出现,音乐逐渐 成为电影艺术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中国的有声电影是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开始试制的。在总的进程方面,与世界电影发 展的步伐大体上同步,但是受到科技和生产力发展的限制,特别是受到放映条件的限制 ,中国有声电影的生产,经历了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几乎到1937年进入抗战以后,中国 电影才彻底结束了无声时代。 在中国有声电影漫长而艰难的试制过程当中,导演们已经认识到电影音乐作为一个成 熟的艺术元素,进入电影之后,会成为一个有活力的和有效的艺术手段。因此,电影导 演们在电影音乐的运用方面做了许多尝试,在他们中间产生了几位善于运用音乐的导演 ,袁牧之就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 袁牧之由党组织从戏剧战线输送到电影界,在电通影业公司开始了他的电影生涯。在 电通公司,他编剧并主演了第一部影片《桃李劫》。这部影片的主题歌《毕业歌》(田 汉作词,聂耳作曲)不仅在影片当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影片放映后立刻在社会上产生 了广泛的影响,尤其那些处在日本侵略中国的严重形势下的中国青年,他们响应《毕业 歌》的号召,“担负起天下的兴亡”,走上抗日的战场。 继《桃李劫》后,他又成功地主演了影片《风云儿女》,在这部影片中他扮演了青年 诗人辛白华。辛白华从被日本人占领的家乡来到上海,这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尽管自己 生活也不富裕,但是仍和他的朋友梁质甫一起关心帮助从东北流落到上海的阿凤母女。 不久,梁质甫因为参加革命活动被捕,环境的艰难使辛白华产生了动摇,但是当日寇的 铁蹄践踏到华北的时候,他依然参加了东北义勇军,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投身民族 解放的战场。在影片当中,袁牧之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演唱了这首歌,他是第一批演唱日 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人之一。 紧接着,袁牧之在电通影片公司创作了他的第三部影片,也是他编导的第一部影片— —中国第一部音乐喜剧片《都市风光》。 影片《都市风光》讲述了一对农民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和没过门的女婿准备到上海去 ,在车站上等车的时候,看了一段西洋镜。在西洋镜中,农民夫妇成了一个小押店主, 惨淡经营,年关将近,濒临破产。他们的女儿小云与穷文人唐梦华相爱,唐梦华不能满 足小云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在情场上败下阵来,对生活极度绝望,自杀不成,飘零沦 落,不知所终。小云遂与茶商王俊三结婚,不料婚后王俊三投机失败,而俊三的秘书与 婢女将俊三的财产席卷私奔,小云与俊三彻底破产。四个农民看到如此的都市风光,在 火车到来之际,不知如何适从。 袁牧之在拍摄这部影片一年多以前就产生了“为什么中国不会产生出几部音乐喜剧片 来呢”的想法,在拍摄这部影片时,他明确地提出:“音乐,我想不该是几支主题歌或 是几支听厌了的西洋老调所独占的,所以,我试想着能在这里贡献些其他部门的新鲜的 音乐。喜剧,我想不该是跌跌打打的噱头或是哭哭闹闹的低级趣味所范围的,所以,我 试想着能在这里贡献些能在笑里显现出丑恶的笑料”。(注:引自袁牧之《漫谈音乐喜 剧》原载《电通半月刊》1936年第10期。)这些话表达了他对于电影音乐和喜剧的深刻 思索。 在当时,中国电影音乐的形态,由于受到生产力水平和投入的资金能力的限制,基本 上是由作曲家创作片中的歌曲,而影片当中大量的其它的音乐,都是靠从唱片中选用音 乐来解决的。这种选用的音乐,只能大体上做到情绪和节奏的吻合,毕竟不是为“这一 部”影片专门写作的,即使一些很优秀的影片,在这方面也存在着这些问题,受到了国 内外电影专家的批评。因此,袁牧之在拍摄《都市风光》的时候,他请了三位作曲家专 门为这部影片写作音乐,并专门请上海工部局乐队来演奏。 首先,袁牧之请到当时最有影响的作曲家黄自为影片创作了序曲《都市幻想曲》(以后 ,这部作品还曾经冠以其它名称)。这部标题性的管弦乐作品,是中国电影中第一部专 为一部影片写作的完整的器乐音乐作品。由于影片片头长度的限制,这部作品的篇幅不 大,但是它有着完整的单三部曲式的结构。以快速的音阶的上下行构成的呈示部主题, 揭示了大都市的纷繁与喧闹;色彩性很强的旋律构成的发展部主题,仿佛特写般地刻画 了大都市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再现部更进一步地表现了这个大都市的奢靡与光怪陆离。 因为没有来自创作者的第一手材料,我在这里姑且按照常规来判断,首先是黄自先生按 照袁牧之的意图创作了这部作品,演奏录制,然后袁牧之为这部交响曲配上画面。为快 速的上下行音阶构成的呈示部主题的段落,袁牧之配上了由最能表现大都市特点的夜景 ,闪动的灯光勾画出建筑物的轮廊,舞场里,醉生梦死的人们在打发时光;他为呈示部 的音乐主题配上了都市街景,其中为悠长和谐的音乐配上了教堂,为铜管乐器长号的下 滑音配上的上海外国银行门口的铜狮子这一组蒙太奇,形象地揭露了上海半殖民地半封 建的社会本质。其音乐与画面的结合,不仅情绪和节奏完全一致,这在当时即使在技术 方面也是难度非常大的,而且在它们所共同揭示的思想含义方面,互为补充,达到了天 衣无缝的完美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