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民导演的《天上的恋人》和戴思杰导演的《小裁缝》(注:《天上的恋人》(荣获 第十五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导演:蒋钦民;主演:陶虹、董洁、刘烨 。《小裁缝》(香港第二十五届法国电影节开幕电影),导演:戴思杰;主演:周迅、陈 坤、刘烨。)这两部影片中都用唯美的风景画剪出了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他们用 各自的风格倡导诗意启蒙,去挖掘各个时期开启文化蒙昧的故事。两部影片中始终有一 批跳跃在过去、自然和青春之间的青年男女形象,在爱和诗意启蒙之中交织着年轻的冲 动和无畏的理想。本文从《天上的恋人》和《小裁缝》这两部电影所采用的表现手法、 布景道具、爱情故事和故事结局四个方面,分别以小标题逐日、乐土、醉泉和超度来论 述,两部电影都表现了主人公的诗意启蒙历程,导演通过电影的感染力,揭示了同是诗 意启蒙主题在不同年代的不同形式和风格,力求追寻其历史、文化和心理的渊源。 逐日 《天上的恋人》和《小裁缝》均是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前者发生在离我们并不久远 的年代,或许就是今天的普通乡村;后者发生在文革年代。无论二者的时代反差有多么 鲜明,但其中蒙昧与文化、乡村与城市、手工与机械的相互映衬,形成了纵横流动的诗 意启蒙的大背景。 在广西天峨县的壁立群峰中,《天上的恋人》散发着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影片一开 始耀眼的红气球,我们便感染到它些许城市商业的气息。当家宽摸奖券中了一辆自行车 时,大家伙脸上羡慕和嫉妒的表情,足以让人领会他们对山外和城市的向往。可是这并 没有让漂亮的朱灵爱上他。相反,那位会医牛的兽医——张复宝,不仅有文雅的举止, 他还会吹小号呢。那让人迷恋的音乐,多么动听!家宽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学写两 个字儿——“朱灵”,然后把它放飞在红艳艳的热气球上。在这块蒙昧和文明并存的绿 洲上,音乐、文字和善良的人们开启了朱灵心中的一块净土。同样,对于《小裁缝》里 的小裁缝和她的乡亲们来说,一辈子生活在凤凰山里,没有杂念、没有冲突,那里有美 丽的只供女孩子洗澡的一线天温泉。姑娘们在闭塞的山区里长大,从来没有见过闹钟、 小提琴、水手服、美丽的爱情故事以及大堆的“禁书”。然而就在“我”和罗明下乡接 受教育的时候,这里的寂静被訇然打破了。 这些新奇的东西、美丽的事物和善良的心灵开启了朱灵、小裁缝,还有他们身边人的 心,小号、小提琴,原始的壁画,偷来的名著,善良的玉珍,伟大的巴尔扎克,这一切 都在启蒙她们年轻的心智:这便开始了诗意启蒙的历程。这里的诗意启蒙,是指“以活 生生的艺术形象体验去传达理性意图,即凭借艺术的审美体验而使得蒙昧的心灵获得解 放”,它“要求启蒙意图必须寓于艺术形象之中,并始终不离艺术形象体验”。[1](p5 1)借助于这些诗意的启蒙方式,两部影片的导演仿佛是把曾经凄凄然在他们心中划过温 柔的夕照余辉的那一轮暖融融、乐陶陶的太阳追回。他们是一对夸父,带着自己心中的 主人公,一手抓住弓箭,一手紧握缰绳,去追回那一轮落日。 文明与蒙昧的对立,远不在见识过和未见识过的区别上,更在于深埋于生活方式和道 德规范之下的思想潜流。《天上的恋人》里把旧习和新气象、美和丑分得很清楚。实际 上旧习只是影片的陪衬和辅助,其用意在于形成比较和对照,看看愚昧的“门第”婚姻 :因为家宽是个聋子,聋子是不配有好姻缘的,自然娶不到身体健全、漂亮年轻的朱灵 ,只能找到带着几个孩子的寡妇。与此不同的是,《小裁缝》并没有把文明和蒙昧、美 和丑割裂在两极板块中,而是把它们铸成合金,两种因素犬牙交错的咬在一起,胶成一 只杂彩的圆球。这样,二者就有了各自的手法:《天上的恋人》采用平行法,《小裁缝 》则采用透视法。前者将矛盾双方摊着加以对照,用事实教人们选择。后者则是纵向延 伸,像剥皮刨根一样,将蒙昧的浮土拨开,裸露出演化的泥层,而那闪闪发光的老根却 永远藏而不露。在深邃的凤凰山间,总有新绿依稀摇曳。影片的重点落在了“新”事物 的启蒙入侵上,如何引发“莫扎特永远想念毛主席”、闹钟风波、偷书事件等等观念的 蜕变和发展,重在“变”不在“比”。在工地上,旧的时间计量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 “资产阶级狗仔”的闹钟,“资产阶级”的玩具——小提琴和“资产阶级狗崽子”讲的 电影和故事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大享受,一切都被搅乱似的。无论是平行还是透视 ,都达到了凸显诗意启蒙的效果,在新旧交手的回合中,由于作者的偏袒,占上风的是 后者。 在处理文明和蒙昧、美和丑的对比上,《天上的恋人》擅长的是渲染的手法。朱灵心 中的张复宝是什么样的呢?是那个能吹动人曲子的小号的主人;是那悠扬乐声一响起, 就让朱灵魂不守舍,像电击似的赶紧放开搂着家宽的那双手。一种青春少女情窦初开、 又羞又爱、又惊又喜的复杂心绪跃然于心。音乐的渲染,不仅交待了张复宝的特点,也 生动地突出了朱灵的心理世界的变化:空灵的音乐和有知识的张复宝开启了朱灵对幸福 的追求。另外,玉珍的善良和成人之美的美德,在她为家宽唱歌时发出的令人震撼的呼 唤时,达到了升华。这个声音的渲染和朱灵在玉珍房间里看到的新婚洞房的红颜色的渲 染一样,一个纯美的形象感染了朱灵,提升了朱灵的人格形象。 《小裁缝》的另一技巧是貌似荒诞的幽默,穿插着那个文化缺席而人性未泯的时代特 有的滑稽与黑色幽默,酿造了文革年代悲喜剧气氛,影片在某种意义上揭穿了当时生活 的荒谬性。大脑被“红色文件”所占,人被挤进了思想的死角,这是一种滑稽。于是导 演从悲剧的下乡事件中提炼出笑,用红给黑镶边,制造“黑色幽默”。为了保存小提琴 ,马剑铃不得不演奏一曲,可是曲子是莫扎特创作的,罗明灵机一动,报上一个响亮的 名字“莫扎特想念毛主席”,革命委员会生产队队长觉得还不够“革命”,又补充了一 下“莫扎特永远想念毛主席”。于是全村人直至文革结束以后的很久(三峡工程的开工) ,大家还忘情的把这首曲子叫做“莫扎特永远想念毛主席”,而这正是对文革蒙昧时代 的发难。也正是在这曲名荒诞的曲子之中,熏染了人们的审美情趣,滋润了每个人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