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小平诞辰百年之际，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和中央电视台联合制作完成了大型口 述历史电视纪录片《百年小平》，全片共六集，各集依次是《人民之子》、《伟人襟怀 》、《热爱生活》、《未了的梦》、《亲情相依》和《开创伟业》。总导演是阎东，他 在创作重大历史题材的非虚构作品方面，是一位不断探索创新的人，此次创作，又是一 记录中国革命历史、记录重大历史事件和记录对革命进程有巨大影响的人物，是中国 纪录片人的历史责任，同时，努力探索新形式和新方法去记录历史，使历史更鲜活，更 易为观众接受和理解，也是纪录片创作的一项任务。《百年小平》以口述历史的样式出 现是很有创新意义的。 口述历史早已有之，个人史、家族史与正史相比较则更强调了个人的视角，以个人的 所见所闻表现历史事件的一角，因此也会有更多生动细节的描述。个人口述史是对正史 的一种佐证或补充，有着它的独特作用。电视口述历史除了保有文字口述历史的优长外 ，更具有了具体、直观、可见、可听的特点。因为文字书写的口述历史在整理过程中常 常会变成文章语言而不是上口的口述语言。同样的一句话，是在怎样的特定情境下说出 来的，是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节奏说出来的，读者却不得而知。但是，电视口述 历史的方式可以弥补这种不足，观众在看和听口述中常会产生身临历史情境中的感觉。 我引述《人民之子》中北京饭店理发员田惠燕的一段口述：“最忘不了的是我们那年 在北戴河，因为每一个都照相，那真是上千个人照相，要一队一队，什么中直机关了， 什么警卫局了，警卫团了，警卫排了，一切一切都照相。那天刚游完泳上来，我是(给 他)刚刮完胡子吹完风。我想那么多人照，我就算了，我就躲到外面了。最后全部照完 了，老爷子想到小田呢，就到处找我，他们就找我，闪了一条道给我，从五浴场那儿。 他们说你看你多光荣多荣幸啊，老爷子还想着你呢，我说我真是受宠若惊了，老爷子这 么多人照完了还想到我没有照，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那么多人照，都是排大队照，只 有我是一个人照，我真的很感动。这么大的身份，这么大的首长还能想到我这么一个小 小的理发员，这事我永远也忘不了。” 从“文章话”来说，这一段讲述显得啰嗦，病句也多，有些地方欠缺语言逻辑，但你 看着田惠燕讲述的时候会发现，这种生活语言所带出的真实魅力，正是口述历史电视纪 录片的魅力。 口述历史电视纪录片的创作，必须遵循一条原则，就是要把话语权交给口述者而不是 作者自己。《百年小平》的创作由于坚持了这一点而使作品更显得客观。这部作品采访 了一百多位事件的亲历者，其中有政界要人、译员、记者、邓小平生前身边的工作人员 、邓小平的家庭成员及亲属等等，这些人出身、职业、经历很不相同，由他们来讲述邓 小平就可能带出多种社会视点，使这位历史伟人更显平凡而易于亲近，宛如我们普通人 中的一员。由于口述人必须是事件的亲历者而不是转述者，他们的方方面面的讲述就构 成了邓小平的又一种历史的真实。这部分内容，一般不会写入正史或历史教科书中，但 又是历史不应当忘记的。例如第三集《热爱生活》中，讲述了邓小平个人的爱好，爱看 地方戏，不爱看战争片；喜散步、登山、旅游、打桥牌，关心体育比赛等等，似乎都是 “小事”，但我们在了解这类“小事”是在怎样的政治情势下进行的，我们就能了解这 位政治伟人的精神世界了。让我们听听原邓小平的保健医生郭勤英的讲述：“在这院里 呢，每次他都先发现哪棵小草先绿了，他都知道。他说你看这棵小草绿了，他都告诉我 们……有时候树上，他就说你看那个树上也发芽了，哪一个树先发芽他都能先发现。” 这就是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的邓小平，我们也正是从这些富有生活细节的口述中强烈地感 《百年小平》在口述历史电视纪录片的创作上已经获得了一些经验，例如口述者只讲 述具体的事实，讲述事实的过程，不讲抽象的思想概念；不是一件事由一个人长篇大论 ，一讲到底，而是由许多人，从不同时空、不同角度去讲述。这种做法，很像多镜头描 述历史事件和塑造人物。这种“七言八语”互不连贯的讲述，同样能在观众的头脑中构 成一种完整的形象，建立起一种历史的真实，形散而神不散。这种做法也体现了创作者 对观众的充分信任，摆脱了大多数专题片的习惯做法，强调作者对观众的单向灌输。“ 人民创造历史”，这部由大多是普通人口述的历史多少也能体现这样一种思想。 也许有人会怀疑，这样的记史方式是否严肃，是否能够准确、全面地反映历史的真实? 口述历史电视纪录片，只是记史的一种方式，关键在于讲述者口述的内容是否是重要 的、真实的。在这里，《百年小平》的创作者所强调的，也是每个口述者个人的所见所 闻和直接感受，排除了道听途说和缺乏事实依据的猜想。六集的分集标题，其实也是口 述的主题，每一位口述者都是围绕这一主题在口述事实，使观众能对历史有更感性的认 识和理解。创作者的态度是严肃的，观众的接受方式却是通俗的、轻松的。观众的看片 过程，既是在看历史，又是在听故事，但这故事不是虚构的，是日常生活中真实发生过 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