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冬至》、《花非花》等电视剧的热播，“悬疑推理剧”成为一个热点。此类电 视剧的产生，符合电视剧传播的市场规律，也符合受众的心理期待。但由于处于起步阶 段，此类电视剧良莠不齐，和真正经典的“悬疑推理”影片以及心理分析小说尚有很大 的差距。 商品经济和技术社会导致人们的生活方式、社会观念和审美需求的深刻变化[1]。社会 转型期，各类矛盾激增，影响和诱发犯罪。不良文化的渲染，根植于家庭的心理忽略或 伤害，就业压力等社会因素造成青少年普遍的心理失衡和焦虑。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葛 晓音说，大城市中很多生活条件优越的中学生，人生态度却非常消极和灰暗[2]。在今 年5月10日召开的全国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会议上，中共中央总书记 胡锦涛同志强调了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重要性[3]。悬疑推理剧 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此类社会问题。这类电视剧分别以对犯罪动机的推理、犯罪者心理 的矛盾痛苦、犯罪受惩罚的过程的展示，引发的对人的精神本性、青少年所受的心理伤 害带来的成年犯罪倾向、社会道德伦理和尊严欲望的矛盾等问题的探讨，有一定的社会 意义和思想深度。 什么是悬疑推理剧?一种以描写案件的发生和侦破经过为主的悬念迭起的推理分析剧。 通过一个过程深挖犯罪根源，即通过对犯罪者动机的分析完成对自然人性的审视、人际 关系复杂性的挖掘和对社会历史现象的深入探讨。悬疑推理剧作为一种审美意识形态， 既有道德伦理的认识和评判功能，也有理性的逻辑力量，同时作为一种话语蕴藉，也有 一种形象艺术魅力。 以下分别从立意选题、人物塑造、心理刻画、对话设计、气氛营造等方面对《花非花 》(简称《花》)、《冬至》、《如影随形》三部电视剧进行分析，以凸现其内容上的深 厚蕴蓄和艺术上的独树一帜以及其不足之处。 一 此类剧作选择的是严肃的人生主题，蕴含了丰富的人生和社会内容。 错位的人性既是金钱物质社会在现实生活中的投影，也是个人成长过程中环境熏染造 就的结局。童年时期的畸形家庭结构和病态心理发展为其后的犯罪埋下了阴影。 《花》、《如影随形》两剧展现的童年经历对未来成长的影响，具有普遍性。长期以 来，由于政治的、经济的原因，中国的父母关心下一代的温饱问题、学业成就，辛苦一 生为其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但却很少关心他们的心灵成长。可以说在很长的历史时期 内中国的青少年在成长期总是受到粗暴的限制和干预，极少有个人的发展空间，包括职 业选择的自由。有时候简单的个人爱好都得不到支持，更不用说心灵的备受关注，想象 力和创造力的发展等。在这个脆弱的需要呵护的人生阶段，不少人感到孤单、寂寞、无 助。电视剧所描述的虽然是极端的特例，但是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花》中项青的母亲 周怡是中国特殊历史时期所催生的畸形人物。《如影随形》中陈志宇、米朵所叙述的望 子成龙的父母形象也很常见。由于个人政治生涯、感情生活受到动荡局势的冲击，他们 很少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孩子的心理感受。无论是鼓励下一代努力上进，还是对他们的惩 罚，都普遍使用较为简单的形式。《如影随形》的主人公陈志宇幼年时目睹母亲的不端 行为，童年时受父母冷落，少年时受不贞女性的诱惑而背叛恩师，青年时代受恋人抛弃 。其畸形性格的形成和物欲横流、注重权势财富的功利社会不无关系，但主要还是因为 成长期身心所受的摧残导致其精神的严重扭曲。《花》中的周怡更多感悟政治生活的压 力。如履薄冰的仕途，扭曲的婚姻，事业和婚外恋情力求平衡的艰难，使她无暇顾及丈 夫、子女，以至自私到容忍个人和女儿畸形婚恋的维持。 反抗，或者最终犯罪的动机是长期积淀而成的。项青的将近二十年的羞辱感和罪恶感 导致她最终报复母亲及情人，为妹妹的前途铤而走险，走向毁灭，这是顺理成章的结局 。亲情关系、社会地位、家族荣誉、个人幸福、爱恨情仇夹杂缠绕，剧中人物性格的多 种层次和社会背景的复杂多变暴露无遗。其推理的重点不仅在于谁是犯罪嫌疑人，更在 于归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犯罪等问题，从而真实地反映了社会矛盾，有一定的历史针 对性和现实意义。 二 三部电视剧在人物塑造上均有创新，丰富了电视剧人物形象系列。 《花》剧在人物塑造上几近炉火纯青。项青这个人物从内到外被赋予深刻的个性。外 表平静如水，内心孤独如井，理智清醒地参透人情的冷酷，但又渴求情感的纯粹，凄美 动人、令人扼腕可惜的形象给观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真正爱情的到来使她认识到自 己在罪恶羞辱的泥潭里陷得有多深，已经没有享受正常爱情婚姻的可能。有多长的隐忍 多深的压抑就有多强的仇恨和报复心理，绝望使她孤注一掷走向犯罪和自杀的深渊。人 物性格的主线明晰，同时又突出其矛盾重重，有简明和繁重双重美感。周怡，也是一个 处理得非常可信的人物，一个外强中干、心冷手辣、内心脆弱空虚的形象。发生在母女 之间的一些对话内蕴丰富，具有多重含义，往往既交待情节，又预示着人物性格的进一 步发展、矛盾的进一步深化，同时隐含着犯罪行为的升级，是一种较量，一种规劝，有 时又是一种威胁，爱恨交加、欲罢不能的复杂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项青对犯罪过程的 精心策划体现出高智商犯罪的特点，而警察对其心理和动机的调查分析如层层剥笋，入 木三分，体现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义终会战胜邪恶的道德力量。 《冬至》细致入微地展示了人物蜕变的过程。在其内心的刻画上工笔细摹，突出了小 人物命运的辛酸和作为知识分子的犯罪者深切的灵魂痛苦。 陈一平是一个既有共性又有专属的鲜明个性的人物形象。本来是一个洁身自好的普通 知识分子，但人不是孤立的，个人节操上的坚守和完善很难独自完成。作者通过人物环 境的重重危机展示一个平常的好人如何在家庭和社会的重压下一步步走向犯罪的过程。 结局的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和丧心病狂，体现了一定的道德认识价值。 对其犯罪动机初起到其行动过程的层层揭示是本剧最精彩的设计。电视剧开始，陈一 平爱孩子怕妻子，在单位和邻里之间均有好的人缘。他本分谦和，唯一体现其知识分子 身份趣味的是下围棋、听音乐、写日记。他能够隐忍，对于弟子不择手段抢走了他的职 位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剧初，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富有正义感的。出于保护古墓 向文物部门写信，出于良心举报好友。刘家善和彭中华挪用拆迁款一千八百万元的事实 是他震惊之后一步步走向犯罪深渊的主要外因。上司如此，同事上行下效，好友一个不 幸病重，一个突然遇害，任何心如止水的人内心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好奇心作崇，他夜 里潜入银行微机室，试着挪走了两万元公款，之后发现无法挪回。这时的心理刻画丝丝 入扣。获知某个秘密试图破解的心理人人都有，特别是一个在固定的模式里几十年如一 日生活的人。陈一平告诉了因他夜不归宿而大发雌威的老婆，他老婆又告诉了小舅子， 小舅子又告诉了一心打银行拆迁款主意的黑社会。这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寻常之 举，如陈一平一般胆小和一贯怕老婆，如戴嘉似的家庭妇女和街道小厂副厂长的自以为 是和宠爱弟弟。陈一平长期受压抑的心理其实已经蕴含着反抗的动机。写日记，在日记 中宣泄不满，想象做出出人意料之举已经揭示其犯罪的主体因素。陈的一步步看似被动 实则主动的犯罪过程，复杂的心理变化，违背良知其后遭罚，深爱家人反使其受害的自 责心理，精神分裂……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作品从头至尾，把一个小人物的灵魂剖析 得毫发毕现，从而揭露出生活的重压对人的精神戕害，金钱物质对人际关系的腐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