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蒂克威导演的《罗拉快跑》(注:本片德文片名为Lola rennt,意为“罗拉奔跑”;英文片名为Run Lola Run,意为“快跑,罗拉,快跑”。对于两个片名的差别与寓意,下文有详尽阐述。本文多处采用的是《罗拉快跑》的译名。——译者)(1998)引起了我们对该片时间和空间的思考。从影片开始古怪的钟摆与时钟到足球场上由百人模拟上千人拼出的德文片名Lola rennt,影片反复表现了对时间与空间的关注。从最基本的层面看,它强调了本杰明·弗兰克林的那句名言“时间就是金钱”。从情节的层面看,时间与金钱的流逝意味着罗拉的爱人曼尼(莫瑞兹·布雷多饰)的死。小混混曼尼不小心将装着10万马克的袋子落在了地铁里,而他本应在12点整准时将这笔钱交给自己的老板——一个犯罪集团的老大(海诺·费尔希饰)。故事从曼尼打给罗拉(弗兰卡·波狄特饰)的电话讲起,他发了狂似地请求罗拉帮他摆脱困境。这是促使罗拉奔跑于柏林的大街小巷的最基本的前提。 从影片制作来看,耗尽时间与金钱也将意味着影片的死亡。蒂克威的预算为300万德国马克,按照德国影片的制作标准这点儿钱也是微不足道的,比起平均预算为4千万美元的好莱坞制作就更不用说了。影片对数码科技的运用使得它能够在预算内按时完成拍摄,因为正如为《罗拉快跑》进行后期数码制作的公司的托马斯·坦南伯格所说,“数码制作更快,更便宜,效果更好。”在安东尼·考夫曼进行的采访中,蒂克威解释了数码科技如何解决了自己时间与金钱的问题,他提到了对《罗拉快跑》这一标题的制作: 我找来设计片名的人,对他说:“如果它看上去是100个人拼出的9个字母就没什么意义了,那看上去会很滑稽。所以它看上去要有5千或者1万人的效果。但是,如果你知道影片的预算你就会走掉,因为5千名临时演员的费用就是8万马克,所以这样做是完全不可能的。”而我们所做的是,找300名临时演员,让他们分别拼出每一个字母,将其拍下来,再到数码合成中心将它们合成在一起。当然,只有运用数码技术才能做到这一点,但是这还是比请来大量的临时演员费用要低。当然,数码电影与综合媒体装置(特点为集声音、文字、图形、图像和35毫米胶片为一体)的作用远不只是节省时间和金钱。正如我们从蒂克威的描述中了解到的,它打破了现实主义的概念,质疑形象在认识论中的地位。在一篇颇具争议的题为“速度是电影之母”的论文中,德国电影导演埃德加·赖茨这样说:“一旦图像、声音、音乐或台词被数字化处理后,我们手上就有了构成事件的各种元素。对于真实的认识将从根本上发生改变。现实与影像之间的共同点将越来越少。几乎不再有影像能够坚持现实性。只有媒体本身是真实的。” 蒂克威将近几十年来其他一些电影人使用综合媒体装置的尝试(格林纳威(注:彼得·格林纳威(1942—),前卫类型导演。曾研习过绘画、建筑结构语言学、人类学、哲学等学科,这些对他后来的导演风格有很大的影响。1991年导演的《普罗斯皮罗的书》是他最具实验性的电影。影片采用一种被称为“电子绘具箱”的革命性新仪器,使影像交错做复杂多重曝光与影像重叠,这一尝试引起了观众强烈的反响。)、卢卡斯(注:乔治·卢卡斯(1945—),美国导演。他导演的《星球大战》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并引起了制作科幻片的热潮。),以及更早些时候的戈达尔(注:让-吕克·戈达尔(1930—),法国50年代末“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与《罗拉快跑》的制作结合起来。如果“新科技为我们过去所认识的电影敲响了丧钟”这种说法有些夸张的话,那么更公正的说法应该是:它们为这个产业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包括对现存影片的多种运用,例如让几十年前的影片中的人物进行虚拟的会面。当然,这种效果很久以前就能通过常规特技制作出来。伍迪·艾伦导演的《泽里格》(Zelig,1983)就是运用这种方法的一例。但是用电脑制作的数码效果不仅可以制作出一部仍旧由亨弗莱·鲍嘉和英格丽·褒曼主演的《卡萨布兰卡2》,并且还具有扩展的能力,如罗伯特·斯塔姆所述,“电子技术和控制论为图像和声音进行反复重叠带来的可能性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多层次的艺术享受,其中包括了彼此相对的声音、图像和语言交织在一起所带来的美感。” 蒂克威在《罗位快跑》一片中对综合媒体装置的创新运用得到的评论褒贬不一。虽然该片在国际市场上受到的好评如潮,但也有不少评论认为影片的艺术水准与浅薄的MTV不相上下。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少数人的声音。汤姆·惠伦称赞了《罗拉快跑》多次切入的结构,称游戏是“统领全片的原则”,甚至称蒂克威的电影代表着进入一种互动电影时代的初步尝试,这个时代为观众提供了一个更有利的位置,“和罗拉一样,如果我们是主角,我们也会成为游戏的操纵者而不是被操纵者。”本杰明·韦斯特指出“多重视角使得观众能够开掘更广泛的视觉空间,获得这个二维屏幕所提供的一切信息。 实际上,观众在发掘这部影片的用途时似乎没有受到什么限制:到我写这篇文章时(2000年9月)为止,关于《罗拉快跑》的网站已经有几百个。有的网站提供“罗拉测验”,观众可以此测试自己的观赏智商;一位神经语言学学者设计了有关罗拉奔跑时的各种思维的测试;一些德国语言教师还结合影片的对话设计了语言练习;现在人们还可以进入网上的“罗拉快跑”游戏。蒂克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部影片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探讨了电影实践的多种可能,并且强调影片始终围绕着一个问题,即“我们的生活存在着怎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