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现代人的视角和审美观念进行再创作 小薄雪飘厚在大地上 暖透了筋骨 绷硬了脊梁 小薄雪飘厚在大地上 暖亮了眼睛 焐热了胸膛 …… 再有想像力的人,恐怕也不会想到电视连续剧《林海雪原》会以这样一首诗来作为自己的片尾曲。然而,这正是电视剧编导的刻意追求。他们的改编理念不仅仅是忠于原著,而且还希望有新的突破。忠于原著显然是指忠于原著的主题、人物、主要的情节与故事;而新的突破则是既指文字与影视之间不同语言的转换,也指视角的变化、结构的变化、风格的强调、内涵的深化等等。小说原著的作者曲波曾经坦言:“我的小说是1957年写的,已经是上一个世纪了。今天改编电视剧,要站在今天的历史高度,用现代人的视角和审美观念出发进行再创作,不必拘泥于原小说的内容。” 一切都要这样:既熟悉又陌生,既重温了原著,又似在欣赏一部新的作品。 故事还是原来的故事;人物还是原来的人物;环境还是那个环境。然而,“同中有异”,“忠实”之中又有创新和突破。开篇不久,我们就会发现编导们在营造环境气氛中的精心与努力。我民主联军战士的训练被安排在了巨大的库房中,我军分区的指挥部被放置在了一个类似于企业的大型车间中。空旷宽大的空间,给人的视觉感受是宏大事业的初创与拥有的巨大的潜能。此外还有冰天雪地中的无畏练兵,不但形象地描述了此时此刻的备战状态,也形象地展示了我军的生命活力。 更令人惊异的是我与苏联红军的关系,既友好,又有矛盾与冲突。“缴械”事件令人气愤扼腕;瞬间解决又让人皆大欢喜。萨沙中校教小分队滑雪,其间又有种种情意与误会。丰富内容,增添机趣与情趣显然是目的之一;但敏锐的读者所感受领会到的,绝不会仅仅只是这些。接着,我们会发现电视荧屏上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槐花,并由她带出了另一个新的人物“老北风”。槐花是重要的,她使小分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有了一个具体而有“典型”意义的对象;而且,她联结起了杨子荣,丰富、深化了这位智勇双全的英雄形象。“老北风”更重要,作品给予他的活动篇幅与空间也更多、更大。这是一个电视艺术家创造的较完整的艺术形象:他正直豪爽,心口相应;他质朴仗义,勇于承当。他是“环境”的产物,身上凝结了丰富而深刻的社会内容,折射出了社会与人生的复杂性。他的出现,不仅为作品增添了新的故事与情节,而且丰富、深化了内容,提高了艺术的品位。他可以看作是由电视艺术家创造的较为“复杂”的人物。 杨子荣较原著有发展;遗憾的是电视剧在完成了技术上的高潮之后,却没有完成艺术上的高潮与深化主题的任务 原小说比较侧重于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刻画人物形象;结合战斗的进展,穿插优美动人的传说。而在电视剧中,艺术家便更注重写人、写情,注重戏剧节奏感与完整性了。 对此,我们不能不谈到杨子荣。小说原著中的主角是少剑波,少剑波之后才是杨子荣。但在电视剧中,杨子荣上升为最主要的角色。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电视剧中的杨子荣较小说原著更突出、更丰富了。 杨子荣的出场,被艺术家作了动人的刻画与有力的渲染。他其貌不扬,地位低微,在民主联军的浩荡队伍中,只是一位“火头军”。但他出手不凡,一鸣惊人。先救小白鸽,后除了翻译官,初露端倪,智勇双全,令人钦佩。尤其是智除翻译官一节,可谓为“神来之笔”。特殊的历史,特殊的背景,特殊的斗争,似乎都在呼唤着一位特殊的英雄,英雄一出场就令人信服,令人刮目相看。 但是艺术家没有“神化”英雄,神化英雄不能征服当代观众。艺术家把握的原则是“英雄就在我们身边,因为他是真实的”。真实的原则使他们追求传奇性与生活实感的统一,体现在人物身上,也就是传奇英雄与普通平凡的统一。所以,他也有幼稚、褊狭、可笑的时候。在情急之中,他竟会像顽童一般对战友甚至“恩师”恶作剧,让人啼笑皆非。他也有自己珍藏着的感情世界,但是为了革命的事业,他可以把它包得更紧。他克制自己对槐花的情,他促成了老北风与槐花的重逢,这为争取老北风奠定了基础,但却把自己关进了禁闭室,失去了攻打奶头山的机会。打虎上山,深入虎穴,曾是京剧舞台上颇具感染力的一幕;荧屏上的这几场戏也丝毫不见逊色。接近威虎山与孙达得临别的前夜,一丝恐惧悄悄袭上他的心头。之前的一切演习怎么真也是假的;上山之后的一切怎么假也都是真的。他无法预料上山之后会发生什么,心理恐惧是正常而真实的。但是艺术家用了一个他为战友盖衣、添火的细节,使我们感觉到了他的更为内在、深沉、本质的内心世界。它与前面小白鸽为他举行的“洗头”仪式相互呼应、相互映衬,形象展示了传奇英雄的壮举并非出于冒险的个性,而是源于英雄军队、英雄集体中的崇高的理想与大爱。 但是,电视艺术家的创新与求异并不都是成功的。很明显,作品对蝴蝶迷的描写,似是画蛇添足,有媚俗的倾向。而杨子荣上威虎山以后的描写,完成了技术上的“高潮”任务,却没有完成艺术上的“高潮”与深化主题的任务。实际上,编导已经感觉到了杨子荣上山以后戏份的不足与人物心理刻画的薄弱;但是他们走了一条表面化的轻松的路:让蝴蝶迷以她的姿色来腐蚀杨子荣的意志与品质;让杨子荣在对女色诱惑的拒绝中显示坚定与崇高。无须多说,我们已经见到了它的平庸与浅俗。如果艺术家知难而进,把矛盾冲突继续锁定在杨子荣与座山雕、八大金刚的纠葛上,并且继续强化、深化这种矛盾冲突,我们可以相信戏会更加好看,作品会更有意义。遗憾的是艺术家没有继续创新,没有知难而进;因而也就未能攀上更高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