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近代史上,没有哪一个民族像犹太人一样,具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生命体验,这种体验叫幸存;或许,这种幸存的民族经历使得今天的犹太民族更加懂得生存的需要,也更加容易获得世人的同情。于是,一边是以色列用坦克将巴勒斯坦人压制在加沙的集中营里,另一边是第75届奥斯卡奖的桂冠落在描写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犹太人绝境求生的电影《钢琴师》身上。 历史当然不会原封不动地重演,但对于集中营里的被囚禁者来说,求生无疑是幸存者的共同语言。而且在二十一世纪之初,频繁的恐怖活动和危险的单边主义使得整个人类都面临着生存的危机,在这个时候,反思一下,是什么使得人类在历史上屡次得以逃脱灾难,得以幸存?这或许是法籍波兰裔导演罗曼·波兰斯基要通过《钢琴师》传达给大家的一点人性思考。 幸存的故事 享誉波兰的钢琴演奏家的瓦瑞·斯皮曼每天在波兰的国家电台向世人演奏钢琴大师肖邦的作品,直到纳粹的炮火轰塌了电台演播室的墙壁,德军在昼夜之间占领了波兰。瓦瑞一家像大多数华沙的犹太人一样,即使在战争降临的时候,还希望恪守犹太人隐忍克制的处世原则;他们在片刻的惊恐之后,幻想着能够恢复往日的平静生活,他们将希望寄托于英国向德军宣战。 随着德军进驻华沙,犹太人的生活空间一步步地被缩小,瓦瑞一家亦步亦趋地遵守纳粹为犹太人制定的法规,用忍耐和顺从来换取暂时的平静生活。瓦瑞失去了在国家电台的演奏工作,他们被禁止去餐馆和公园,被迫戴上大卫星的犹太袖标,甚至禁止在人行道上行走。直到最后,华沙三十六万犹太人无不遵守纳粹占领军发布的通告,主动按时赶到城中央一个特定区域,然后被高墙隔离。 包括瓦瑞一家在内的华沙犹太人,将全部被送上前往死亡集中营的火车。虽然这段犹太人殉难的历史在许多影片中都有展现,但是《钢琴师》却从此处将故事的发展引向了另一端。 瓦瑞在被押送上火车的关键时刻,被一名他所鄙视的犹奸所救,开始了他的逃生历程。求生的本能使得目睹了死亡的钢琴师开始背离自己在战争初期的处世原则,原本宁死也要一家人在一起的亲情观念被冷酷的现实所打破。逃得性命的钢琴师,从此与亲人生死相隔。瓦瑞加入了犹太劳工的行列,他暗地里开始帮助抵抗力量运送武器,最终伺机逃离了犹太隔离区。 瓦瑞在昔日的日尔曼朋友的帮助下不断地在市区辗转藏匿,直到隐藏到德国人的警察局旁边。透过窗户,瓦瑞仍能够清楚地看见犹太隔离区的大墙。在纳粹的眼皮底下,瓦瑞依靠朋友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救济食物度过了艰难时刻。直到抵抗组织向警察局发动了进攻,德国坦克的炮火摧毁了他的隐蔽场所,瓦瑞不得不再次逃亡,这时的华沙已经满目疮痍,寥无人烟。瓦瑞躲过一个又一个劫难,终于藏身进了一个荒废的阁楼。现在他又要为食物发愁,就在他遍寻食物的时候,被一名德国高级将领发现。 故事至此到达了全片高潮,一路逃亡的瓦瑞已经筋疲力尽,摆在他面前的路也已别无选择;但意外的是,当德国军官得知他是名钢琴师时,命令他弹一首钢琴曲。瓦瑞的音乐在关键时刻战胜了这位纳粹军官,使他的人性得以萌发。大势已去的德国军官非但没有将他处死,反而帮助他获得食物和避寒的纳粹军服。 当苏军开进华沙的时候,曾经为钢琴师挡风避寒的纳粹军服险些要了他的命,人们诧异在华沙城内居然还有犹太人幸存。 幸存的瓦瑞战后重返了国家电台,而那名帮助他逃脱厄运的德国军官却死在战俘集中营里。 剧作主题的双重身影 影片的剧作主题是讲一名犹太钢琴师如何在纳粹迫害下绝处求生的故事。 剧本是根据波兰著名钢琴家瓦拉迪斯罗·斯皮曼(Wladyslaw Szpilman)的自传体回忆录改编而成。瓦拉迪斯罗于1946年将自己的经历写成自传体回忆录,末页还记录着那个曾救助他的德国军官的故事,并附了他的几页军中日记,日记中的字里行间流露着对纳粹的反省。瓦拉迪斯罗始终无法忘怀那些不惜冒险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们,不管那是犹太警察还是德国军官。在他的眼里,战争如同一部碾路机,虽然碾碎了生活中的一切,但无法泯灭人性的光芒。 的确,对比影片《钢琴师》的故事内容,影片毫无疑问是根据瓦拉迪斯罗的这部自传体回忆录改编而成的。虽然导演罗曼·波兰斯基有着和瓦拉迪斯罗类似的人生经历,但波兰斯基并没有将其拍成自己的“自传体”影片,波兰斯基对此的解释是:“我对这类影片从无兴趣”。 事实果真如此吗? 现年70岁的法籍波兰裔著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一生经历极为坎坷。1933年,他生于法国巴黎,作为波兰犹太人和俄国移民的后代,波兰斯基在3岁的时候跟随父母返回波兰克拉科夫。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德国纳粹把他全家关进了集中营,这时他才8岁。他的母亲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惨遭纳粹杀害,父亲则想尽办法使年幼的波兰斯基逃得生命,幼小的波兰斯基独自在乡村流浪,善良的天主教徒帮助了小波兰斯基顽强地逃过一次次搜捕。4年后,幸存下来的父亲走出了集中营。 这段惨痛的、梦魇般的童年经历在波兰斯基内心“潜意识”深处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创伤印迹,这段情感体验成为了波兰斯基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影响了他整个一生的价值观念。虽然波兰斯基否认这是一部关于自己的传记片,但是他童年时期的这段亲身经历被明显糅成了《钢琴师》中挥之不去的情感主题。这样影片剧作主题就显露出双重身影:钢琴师的故事和波兰斯基对自己深藏在内心中的童年记忆的寻找。波兰斯基说:“很明显,整部影片是关于生存的故事,对我而言,这是我从儿时到青少年时期不断萦绕的主题。”波兰斯基清晰地记得那个年代,那个令他童年痛苦的岁月。在影片前期准备阶段,波兰斯基焦躁难安,因为他必须再度面对儿时所经历的种种悲惨记忆。波兰斯基说,在指导上百名演员扮演奥斯威辛集中营难民时,“其真实的程度令我必须偷偷掐我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