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9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522(2003)02-0036-06 本文是关于近20年中国电影两大导演群体艺术创作的比较研究,为了叙述的方便,本 文暂借用大家比较熟悉的“第五代”、“第六代”的称谓,并从其导演艺术共性中梳理 中10个关键词,进行文化学的比较分析。由于学术界对“第五代”的研究相对深入且有 着大体确定的观点,因此对其论述相对简略。 阅历/体验 第五代丰富而广阔的生活阅历,无疑成为其鲜明艺术风格得以形成的丰厚底蕴,也成 为了其终生取之不尽的精神富矿。其对生活广度的体认,对于生活艰辛的感受,对于苦 难的认同,皆具有非常的经验。于是在第五代导演的人生资历上,“苦难”成为了其重 要的标识而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并且成为了其传奇性的经历:“凯歌插队”、“老谋子 卖血”、“子牛为运粪船拉纤”……第五代在成就其艺术光辉的同时,也最终完成了作 为一代人楷模的、历经苦难的、富有人格魅力的男子汉群像的造型。正是一个病态的时 代,造就了拥有健康体魄的一个群体。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由于时代政治意识形态的束 缚,由于社会经济发展的滞缓,第五代的个性意识都不同程度地被社会的群体意识所支 配甚或代替,因之我们看到,他们在其拥有了丰富的生活阅历的同时,既有的体制与经 验,却压抑了个性的极力舒展与自我的自由发挥。 而第六代则与第五代有着迥然相异的人生经历,他们成长于经济复苏的开放时代,尽 管他们没有了第五代丰富的生活阅历,然而其对生命的体验却大为深刻,如果说第五代 在生命之轴的横向上具有很大拓展,那么第六代则在生命之轴的纵向上不断掘进。因此 在观念上,第六代不认同第五代“苦难成就艺术”的人生阅历,并公开表示自己的不以 为然:“我们的文化中有这样一种对‘苦难’的崇拜,而且似乎是获得话语权的一种资 本。因而有人便习惯性地要去占有‘苦难’,将自己经历过的自认为风暴,而别人,下 一代经历过的又算什么?至多只是一点坎坷。在他们的‘苦难’与‘经历’面前,我们 只有闭嘴。‘苦难’成了一种霸权,并因此衍生出一种价值判断。”“好像只有这种经 历才叫经历,他们吃过的苦才叫苦。”[1](P167)于是他们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而这种 要求,又与其青少年时期的人生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 如果对第六代的成长经历稍作了解,我们就会发现,在生命的早期,他们中有相当一 部分在小时候不约而同地曾受到病魔的折磨,而这正好与他们后来的创作发生了密切关 系:“我的片子和我的人生经历很有关系。我自己生过一场大病,这一点对我很重要, 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得完这场病以后,我突然对一些事情看得很开。当你几乎看到你 的归宿的时候,很多东西就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了。当时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突然觉得 亲情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很无聊。我是一个宿命的人。这种情绪在作品中是不自然 带出来的,有时候不找着这种感觉,你就觉得影片没劲。”[1](P214-215)“支气管扩 张尽管不是大病,但是很吓人。隔一两年复发,然后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呼吸很困 难。”“我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第一次发作,然后每隔两年就发作一次。这个发 作期有七、八年的样子,在我的少年和青年时代转换的阶段我其实一直有病,我很庆幸 有这种病,它没有真实的危险,但是它给你一个死亡的幻觉,你真是大口的吐血,然后 你窒息,然后觉得不行了。我现在是很不怕血的,我太知道血是什么东西了,一痰盂一 痰盂的吐。那会儿就很孤独,我大学没考上,就看书,也不管功课。”[1](P152) 即使没有经历过大病的贾樟柯,却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太多的生与死,也在自己的影 片中探讨着生命哲学的问题:“在自然的生、老、病、死背后,蕴含着生命的感伤,花 总会凋零,人总有别无选择的时候。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的主题是人,我想通过它去挖 掘和展现人民之中蕴藏着的进步的力量;电影讲述了群众的一段经历,那也是我时刻怀 念的一段经历。” 而姜文对死亡的体验,则来源于他本人35年人生的总的思考:“我从小就对历史感兴 趣。我想拍《鬼子来了》,其实是想对自己35年来做一个总结,对恐惧、对爱、对死亡 的感受。是什么引起的恐惧?为了摆脱这个恐惧,是远离死亡,还是接近死亡?这些都是 我35年来脑子里和心里的感受。我想把它表达出来,正好有这么个故事,往里面一装, 合适。”[1](P67) 正是这种对于生命的感受与对死亡的体验,构成了第六代作品关于死亡问题的思考与 表达。而从生命哲学的向度来看,“生”只是生物学上的一种偶然因素促成,并非生命 的本质,而只有死,只有任何生命的必然死亡,才表达了生命的本质。正是这种对生命 的深刻体验,不仅弥补了其生活阅历的狭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其艺术表达观念 与形式的飞跃。这种奇异经历,促使他们的影片将生命问题上升到哲学的层面去思考: “其实,人死不死没多大关系,死是很抽象的。人活着不是跟死人一样么,你是想象自 己活着。这些意思现在看来在影片中很隐晦。”[7]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第六代的电影也就成为了其生活状态的一部分,成为了其生存的 具象表征:“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的,像我的呼 吸一样,要不然就不拍电影了。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这种生活本身就包括表达这样的 东西以及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拍你的电影,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12](P170) “正版”/“盗版” 如果注意一下“第五代”与“第六代”成长的文化氛围与人文环境,我们就会发现两 者很大的不同: 其一,文化素养的不同。“第五代”导演基本上是在农村或工厂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 ,所以其文化功底截然不同,他们还没有从学校毕业,就已奔向了“广阔天地”,因此 他们的文化知识更多是通过自己的广泛阅读而获得;“第六代”则不仅完成了系统的基 础学习,并且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绘画,且或多或少地从事过诗歌或文学创作(这种因 不同文化背景上的差异而造成的影响,我们将在后边进一步分析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