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8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549(2002)04-0135-07 在许多电影批评家那里,好莱坞电影之所以被认为是次等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便 是它们的本义是明确无误的,而倍受赞赏的艺术片则是吁请观众参与猜谜,表达了对20 世纪初讲究歧义性的艺术形式的感恩之情。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卡西尔宣称:“一切 时代的伟大艺术都来自于两种对立力量的相互渗透。”(注:卡西尔《人论》,第207页 ,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毋庸质疑,两种对立力量的渗透过程便是张力的表现过程, “对立、冲突的两极在撕扯、抵牾、拉伸中造成文本内部的某种紧张,并通过悖论式的 逻辑达成某种出人意料的语义或意境。”(注:王思淼《当代小说的张力叙事》,《文 学评论》2002年第2期)我们看到,当影像系统被纳入到语义学视野后,它提出了一系列 非常复杂的问题。与其他艺术一样,它通过类比式关系把能指与所指联系起来,完成语 义的传达。而与其他艺术不同的是,在所指语义内涵的层次之间,在能指与所指充满无 限可能的关系之间,在能指各种因素(形状、色彩、声音、形体语言、文字语言等等)之 间,充满了更为复杂的张力。这就使得影像叙事出现了一种自由(调度因素的主观自由) 与限制(叙事抒情的客观表达)的双重性。本文将以近来电影为例,从分析影像叙事的策 略出发,探讨张力在影像叙事中的重要作用。 (一)叙事的透明与反讽策略 说起影视的叙事,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活动的影像。事实上,在观赏影视作品时,观众 往往主动地放弃自我意识,听任影像的自由活动。这一“催眠”现象的出现与影像的形 色音的整体性特征密不可分,即是说,由于影像的这种整体性与现实的整体性相对应, 因此在观众的意义想象中,两者形成了一种“同语反复”关系,这便是影像叙事的“透 明”特征。R·巴尔特认为:“语言讯息可以轻而易举地同另外两者(被编码的肖似图像 与非编码的肖似图象讯息)区分开来,但是,既然后两者共用了同一种(肖似图像的)实质,又怎么合理地区分呢?可以肯定的是:两种肖似图像讯息之间的区别并非自发地产 生于通常水平的读解:影像的观看者在同一时刻接受了感觉的讯息和文化讯息”,但他 又认为,这种区分在实践操作层面显得十分必要。(注:R·巴尔特《影像的修辞学》, 《世界电影》1997年第4期)这里,观众接受的同时性与实际操作的异时性实则隐藏着两 种不同的叙事策略:透明与反讽。 透明策略带来了叙事的流畅:将叙事动作明晰呈现在每位观众的面前。这在电视剧中 表现得尤为突出,它的日常审美特性必然要求表达的清晰、叙事的流畅。而叙事的流畅 首先要求运用观众的感知、认知以及潜意识等反映,并以假想的在场观众注意力为标准 ,运用恰当的镜头调度、场景切换进行叙事传达。可以说,它要求每个新的镜头都必须 满足真实生活中把注意力转移的正常心理机制的要求。我们来看一看《十七岁的单车》 是怎样进行透明叙事的。当片头字幕结束时,画外音出现:“从今天起,你们便是公司 的员工了”,与之相对应的是。镜头从崭新的成行的自行车慢慢摇起,停在同样是排列 成行的员工身上;当画外音说到维护公司形象时,镜头先后两个特写,统一的背包,公 司的标志。然后背对着观众的公司老板出现,来回走动训话:“为什么要配备高级山地 车”,画面相继出现车灯与车把的特写,而当公司老板说到要背熟北京地图,一个推镜 头推向墙上的北京地图。在这个段落中,画面解释人物语言,回答着观众的心里疑惑, 不仅将信息清楚地传达出来,而且由于有了语言的铺垫,镜头切换自然流畅,达到了透 明清澈的语义效果。 与影像透明策略背道而驰的便是反讽策略了。它追求的恰恰是一种态度不明、叙事不 清、有意将观者与影片、与生活拉开距离的艺术效果。如果说前者表现出修辞的“可靠 性”、文本与现象的“同一性”,那么后者则体现出修辞的“不可靠性”,文本与现象 、文本与艺术家的“含糊性”。当我们将反讽策略放在艺术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加以考察 时,便可以发现,它实质上体现出艺术的进步、艺术家的高度自由与现代精神。在语义 流转渠道中,就艺术家与作品而言,可以是“透明”式的正面,所述之言正是艺术家之 言(如具有现实主义色彩的第三、四代导演众多的作品),同时也可以是“反讽”式的反 面,所述之言恰恰是戏谑之言,戏仿之言(如鲁迅的小说《狂人日记》、《阿Q正传》, 以及闻一多的诗歌《死水》等);就艺术作品与现实而言,可以是叙事流畅的真实,简 单的指认关系,同语反复的关系,也可以是变异的,夸张的,主观化的关系(如第五代 导演的作品);就艺术作品与观众的关系而言,可以是传统的宣喻关系,教化关系,也 可以是嘲讽关系,它不仅包括对观众观影经验的嘲讽,如美国影片《低俗小说》对暴力 片的消解,韩国影片《我的老婆是大佬》,《杀手公司》等对黑帮片的消解,而且也包 括对观众审美期待的嘲讽,如《苏州河》的外景拍摄与预想中的美感全然相悖,更有戏 谑嘲弄观众寄托在影片人物的情感和希望;或者中立关系,艺术家与叙述人失去了明确 的文化立场与价值指向,使得接受群体处在自由选择的状态,如韩国影片《咫尺恋人》 异常含蓄的爱情结尾;或者“可书写”关系(R·巴尔特语),接受群体可以根据提供的 信息,不仅自由选择,而且能自由地改写、重写,如电视剧《来来往往》的结尾,演员 直接出现,面对观众,谈论所扮演的角色,并设计不同的爱情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