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电影艺术概念;当代性 在20世纪的今天,电影作为一门艺术早已深入人心。但在电影诞生之初,它并不是作为一种艺术为世人瞩目,而是作为一种“新科学玩具”和“视觉消遣品”吸引观众,它的魅力在于它那“实地捕获的自然景象”。因此,这种依靠机器的纪录而缺少人的审美情感和旨趣浇灌的文化方式,只能被当时的人们视为一种新奇的杂耍而与艺术无关。这正如萨杜尔所指出的: 1908年,艺术影片还没有多大发展。电影基本上还是一种通俗娱乐,一种新的“商业化的通俗玩艺”。它当时是和一些为人看不起的东西,如摊头小说、民间歌曲、彩画明信片、乡间舞蹈、地摊年画、廉价的家具、大量发行的画报等等并列的。制作影片的人,也没有一个把它当作一项艺术,哪怕它是“通俗的艺术”。他们只是把它当作一种容易卖掉的廉价商品来生产,而投身于这类行业,也被人看成是具有专长的人的末路。①这种看等电影的观念,显然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们所认可的“艺术”概念有关。它一方面反映出,电影诞生之初,的确不是作为一种有个人思想情感意图的“主观表现”形式;另一方面也证明了,电影就其媒介性质而言,从一开始就具有很强的商业性质,它与民间的、平民的、大众的趣味有着密切联系。 然而就电影自身来讲,要想求得发展,就必须向传统意义上的“艺术”概念靠拢(这里所说的传统“艺术”概念,主要指从文艺复兴以来,到18世纪中叶才确立起来的“美的艺术”概念,即通常所说的“审美艺术”经典概念),必须拥有“艺术”的职能和方式。这不仅是提高电影地位的需要,亦是电影扩大生意,进一步赢得广大观众的需要。这种向“艺术”靠拢的企望与变革,其实在梅里爱的电影中就已初见端倪了。尽管梅里爱在当时的艺术家们看来,还只是“一个象巡回演出商那样的变戏法的人”,但“梅里爱以他真正叙事性的影片,创造了故事片的样式。”②故事片电影在今天的观众看来,似乎是很平常的事,但在当时却是相当惊人的壮举。因为电影与“讲故事”的结合,意味着电影拥有了“主观的意图”(思想性)与“情节的表现”(戏剧性)。嗣后随着电影技术与艺术的发展,随着格里菲斯对电影蒙太奇手法和段落的出色创造与运用,尤其是前苏联电影学派,爱森斯坦、普多夫金、杜甫仁科的一批经典影片的问世,大致在本世纪20-30年代(从1915年《一个国家的诞生》到1925年《战舰波将金号》到1930年的《土地》),电影作为艺术的巨大美学意义和艺术魅力已为全世界所公认。这其中自然包括劳逊所概括的七个主要电影流派:1.浪漫的悲观主义(瑞典电影);2.强调侵略和暴力的主观幻想片(《卡里加里博士》);3.抽象派(鲁特曼的《第一号作品》,莱谢尔的《机器的舞蹈》);4.自然主义(《没有欢乐的街》);5.性感片和风俗喜剧片(《婚姻关系》);6.西部片(《蓬车》);7.喜剧片(《巴斯特·基顿和其他人》)③。 从劳逊所归纳的这七个流派中,我们不难透视出存在于电影之前的传统“艺术”门类的各种风格特征。从自然主义写实到浪漫主义抒情乃至幻想,从喜剧风格到抽象艺术表现,似乎顷刻之间都在电影形式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此,电影艺术的概念得到确立。电影作为艺术成为与诗歌、小说、绘画、音乐、戏剧等相并列的艺术门类之一。 正是在电影作为艺术--故事片(包括以虚构故事为表现内容的美术片)的含义上,应当说电影作为艺术与传统艺术门类具有共通的艺术本性。电影作为艺术同样要以“虚构的真实”为其形态特征,要以表现“幻想的生活”(莫·卡冈语④)为其叙事功能所在。这种隶属于艺术系统的本质属性决定了电影艺术的艺术学性质。因而与完整意义上的电影概念不同,电影艺术概念是电影手段与艺术本性相融合的产物;电影艺术学的确应看作是一门艺术理论,属于艺术学的一个分支。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电影作为艺术虽然具有艺术方式的功能和一般属性,但又同时具有一些与其他艺术门类颇不相同的特点。譬如电影即使是作为艺术创造,也仍然不是一种个体性创作,它需要借助机器来塑造艺术形象,它与接受者—一观众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它与现实物象有着某种“近亲性”等等,这些都使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电影艺术视为与传统艺术别无二致的艺术。倘若再扩展开来看,电影诞生于19世纪末,电影艺术成熟于本世纪30年代,而这在时间上讲,正处于现代派艺术的高峰期和后现代主义观念出现的前期,这难道是偶然的吗?它们之间是否具有某种内在的相关性呢?这是值得深入探究的问题。 事实上,人们对电影艺术所造成的艺术概念的变革已有所关注。例如,塔达维基奇在谈到艺术概念范围的新争论时就曾谈到:“摄影是不是一种艺术?很明显,照片既是机器的产物,也是人的产物。但是,艺术则被认为是纯粹人的产物,是人所特有的一种活动。以后,在考虑到电影艺术时,也出现了同样的疑虑。”⑤ 德国法兰克福学派的著名文艺理论家瓦尔特·本杰明从电影艺术的机械复制功能出发,指出:“复制技术把被复制的对象从传统的统治下解脱出来,它制造出了许许多多的复制品,用众多的摹本代替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它使复制品得以在观众或听众自己的特殊环境里被观赏,使被复制的对象恢复了活力。这两种进程导致了作为和现代危机对应的人类继往开来的传统的大崩溃。这两种进程,都跟现代群众运动有着紧密的联系。它们最有力的工具就是电影。电影的社会影响,特别是它那最积极的形式中的破坏性排泄性的一面,即对文化遗产的传统价值进行扫荡的一面,是不容忽视的。”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