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力：首先我希望“观察家论坛”能成为一个持续的、有影响的、高层次的论坛。我也希望我们论坛的第一次研讨主题——“发现中国改革新动力”，能够引起更广泛的关注。当然，我们今天感到非常荣幸，因为第一次“观察家论坛”我们就邀请到了研究中国经济和社会问题的一流学者、专家。 我们选择“发现中国改革新动力”这个话题不是没有原因的。从1949年开始，我们大概用了30年的时间建立了计划经济制度，有的学者把这个制度比喻成王蒙所说的“坚硬的稀粥。”从1978年开始，我们又进行了长达23年的改革，希望通过改革将原有的计划经济制度转变成一个规范的、运作良好的市场经济制度。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感觉进入2002年后，中国的改革进入一个不同寻常的时刻。关于中国改革，大家比较一致的看法是我们走的是一条渐进式改革道路。渐进式改革道路有很多优点，它比较平稳，也较少引起社会的剧烈动荡。但是，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发现，渐进式改革也有很多困惑，比如说是不是会有很多越来越困难的问题要留在最后来解决，随着改革的深化，这些困难问题积累得也越来越多，前期为改革少支付的成本积累起来以后，会不会在今后需要支付成本时，就变成了改革的阻力，这无疑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进行到现在，用吴敬琏教授的话说就是“要过大关”，可能有很多关还没闯过去，比如金融改革的问题、社会分配问题、三农问题等等。 改革必然带来利益的变化和调整，我记得有一位学者说过：没有份额变化的改革就不称其为改革。尽管所有的人从绝对值上来说可能都是改革的受益者，但是人们的相对感觉经过23年的改革后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来自不同的社会人群，还来自于包括中央和地方政府、不同的企业、不同的社会阶层等。改革的阻力在哪儿？改革的新动力是什么？是谁？关于这些问题，今天我们希望能从四位专家那里得到阐述和解释。 四化：下一步改革的突破点 高尚全：今天，我主要讲“四化”：即资本社会化、产权多样化、分配公众化、管理法制化，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 去年有两件事引起我对此的思考。一是访问匈牙利，见了匈牙利前任社会主义工人党中央书记涅尔斯(Nyers Rezse)，人们称他为匈牙利的“改革之父”。我问他为什么匈牙利的社会主义没有搞下去，为什么匈牙利的共产党没有站稳脚跟。他给了两个解释：一是政治上缺乏民主政治，因此民众支持率不高。他作为匈牙利前任党的领导人，后来又做过社会党的主席和议会议员。我问他：假如你重新执政，你是搞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他说既不搞传统的社会主义，也不搞资本主义，要走第三条道路。他又说，中国搞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很成功，他非常赞赏。第二件引起我思考的事是，去年深圳市开了一个高级顾问会议，讨论深圳如何成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示范区。有人提出，要当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示范区，首先要明确什么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我当时讲了四条。 第一，以民为本，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这一点越来越受到重视。十五计划提出，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作为根本出发点。江总书记在“三个代表”中提出，要代表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第二，市场经济，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基础。传统的计划经济通过计划行政指令来配置资源，而我国搞市场经济，通过市场配置资源。 第三，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目的。小平同志指出，社会主义就是要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是广大人民的迫切愿望，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 第四，民主政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保障。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是人民当家作主。国家的一切权利属于人民，来源于人民，因此必须受到人民的监管，所以依法治国的重点应当从依法治民转向依法治权。后来根据马洪同志的建议我又加了一条，中华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内在要求。 最近，我访问了瑞典、挪威、芬兰北欧三国以后，深深感到，我国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在“四化”（即资本社会化、产权多元化、分配公众化、管理法制化）上下工夫。 资本社会化。资本社会化是社会化大生产的要求，是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所决定的。个人资本社会化后，不再具有私人资本的属性。也就是重建后的个人所有制，是对私人资本的扬弃。资本社会化能有效地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产权多样化。过去搞计划经济，国有经济一统天下，“一大二公三统”，这不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搞市场经济，必须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实行产权多元化，一切符合“三个有利于”的所有制形式都可以用来为人民服务。党的十五大做出了理论创新。江总书记在"5.31"讲话中指出，“要根据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要求，进一步深化对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这一基本经济制度含义的认识，在实践中不断完善这一制度。”我访问北欧三个国家后，加深了对民本经济的认识。民本经济是相对官本经济而言的。它强调人民是创业的主体、经营的主体、产权的主体，是创造财富的主体。只有把人民的创新精神调动起来，国家才能繁荣富强。 分配公众化。在分配制度上要向公众倾斜。过去搞计划经济，在分配上搞平均主义，影响生产力的发展。搞市场经济，应该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我们要在效率和公平之间找到平衡点。市场经济要强调竞争，要讲求效率，但在这个前提下必须照顾生活困难的贫困群体，以实现社会的公平和稳定。 管理法制化。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政府事先巨细的管理方式，使企业丧失了自主经营的权利。在向市场经济转轨中，政府仍通过大量行政审批制度进行管理。审批经济，不仅使经济效率低下，影响企业和群众的创新，而且导致制度性腐败。这次北欧三国考察中，感到有两个特点：一是政府管理依法办事；二是公开透明。由于政府办事公开透明，因此腐败也很少发现。管理法制化，关键是在法制理念和政府治理理念上要有创新，要有突破。首先，法制理念要从过去强调“管制”向维护市场平等权利转变，使政府成力创造良好环境的主体；其次，法制理念从“允许”性规定向“禁止”性规定转变。“禁止”性理念强调的是，法律只规定什么是禁止做的，法律没有禁止的都可以做。这种理念为创新行为提供了空间，有利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