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种认识上的误区所引发的思考 在中国即将加入WTO的当下,人们思考的较多的是金融、国企、商业网络和经济管理部门的 改革,就影视而言,人们想的较多的也是电影的不景气,电影市场的占有份额,以及电影的 本土化与国际化的关系问题。这种思考和关怀,当然无可厚非。 然而,影视圈内有一种较为普遍的看法是,随着中国加入WTO,外国电影大举登陆中国文化 市场是大势所趋,以“好莱坞”为代表的西方电影工业对中国电影业的影响正日趋加剧,所 以必须从剧本、导演、拍摄、制作到宣传、营销等各方面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而放手电视 是党的“喉舌”,电视的制作、策划、播出都是被主流意识形态所牢牢控制着的,即使中国 加入了WTO,电视媒体的命脉仍将始终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电视是我们必须坚守的宣传阵 地 。在中国,经政府批准建立的电视台就有3000多家,相当于日本的25倍,英国的260多倍, 而且中国电视的技术含量和设备(尤其是北京、上海)也不亚于欧美强国,至少可以达到他们 的中上水平。所以中国电视所面临的国际性挑战,特别是意识形态的挑战远比电影要少。事 实上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认识上的误区。这种误区的背后,隐匿着一种观念上的麻痹和落伍 。面对严峻的现实,我们不得不作出如下的思考。 首先,电视圈内的决策层和管理层的人们是否都意识到,今天的电视已是一种“环球电视 ”?在当今所有的传播媒体中,最具全球化意识的是电视和英特网。加入WTO后,我们尽管仍 可 选择和控制接受什么,不接受什么,但几年以后,情况又会如何呢?加入了WTO,就意味着要 给别人“国民待遇”,就意味着必须认同相当程度外来文化的“准入”。如此,竞争就不 再是空喊几句“狼来了”的口号吓唬人,而实质仍是无甚大碍的国内各地方台间,地方台与 中央台间的较量。融入国际性的电视贸易,各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电视文化将直接与我们展开 面对面的竞争。这种竞争是处于全球性市场经济之中的机会均等的竞争,对其残酷性和按市 场 规律的机制自然淘汰,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第二,国际传媒、跨国影视公司已经在主动策划打入中国市场。许多西方的大公司、制片 人不仅多次来中国进行试探性访谈,而且已经做了大量的调研,乃至预测。几年前,梅里狄 里·艾姆多、西蒙·戴已斯在《中国,21世纪崛起的电影市场》一文中就已作过这样的分析 : “中国有十多亿人口,近3亿户电视家庭,5千万有线电视家庭,只要提一提这些数字,就足 以令国际电视节目制作商砰然心动。中国市场也许才刚刚为外国电视节目制造商和有线节目 供应商打开了一扇进入中国的窗户。中国的需求是很大的,机会颇多。”(注:引自《现代传播》1998年第5期。)在国外,卫星 电视和有线电视的竞争向来最为激烈,正如尼古拉斯·阿伯克龙比所言:“卫星信号可以跨 越国界。不管是限于对国内人们收视内容的控制(很难实施),还是限于国际上(包括电视公 司在内)对传播内容谋求一致(谋求一致压根儿就难)。在这两种情况下,有效的控制谈何容 易。”(注:尼古拉斯·阿伯克龙比:《电视与社会》中译本第119-120页,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加入WTO后,外国卫星电视和有线电视的纷纷涌入中国市场,必将与我们争夺收视 率,如何与之抗衡、竞争,突出我们自己的特点和优势?这就不仅是思考的问题,更需尽快 拿出切实可行的具体措施。 第三,国内电视栏目的创新不够。尽管比起二十年前,中国电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 变,但我们的现代电视意识不强,对电视的功能、制作、播出的现代转换还较滞后。对电视 如何保持自己的民族特色,如何使现代的传播手段、视听效果同中国文化、中国人的审美情 趣有机地统一起来,在认识上和实践中都仍有相当距离。我们的许多节目,如湖南卫视的《 快乐大本营》、上海东视台的《相约星期六》、乃至中央台的《幸运52》等,都是模仿港台 、日本而来,而港台、日本的同类栏目又是模仿西方的模式而拼成的,这就在事实上,使国 内许多游戏、竞猜、博彩一类的节目成了上千年前柏拉图所言:“模仿之模仿”,今天人们 所讲的“复制之复制”。这种现象至少说明:一、我们的一些电视制作人和编导的创新能力 不强,靠移植港台或国外版的栏目的依赖性较明显。二、一些节目的设置和制作脱离现实生 活 ,与老百姓真正所关心的话题仍有一定距离。表面上的歌舞升平、灿烂夺目,或追求时髦 地描写清宫野史,靠胡编滥造来构筑历史画面;或以过多的灯红酒绿、富丽堂皇、缠绵悱恻 、大款富婆、明星效应等来掩盖矛盾和艺术上的苍白,结果冲淡了电视本身应有的基本性质 :大众的和平民化的文化底色,以及对当下社会变革、民族生存态的真正关注,更谈不上起 到积极的正确的引导作用。三、某些主创人员自身的文化素养不高,有的一味崇洋,却对中 国文化知之甚少。四、有些人对“主旋律”不感兴趣,认为西方的都是现代的,怀旧的都有 “情调”。为了实现对“传统”的反叛,将迷信、落伍、甚至封建意识当作突破口,反掉的 是传统的合理性,宣扬的恰恰是传统中本该淘汰的东西。 第四,毫无疑问,电视比电影更具后现代性,电视上的游戏、竞猜、博彩等各种娱乐性节 目,乃至“明星访谈”、MTV、流行艺术的推介等等,严格说来,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后” 色彩。这不仅仅是由于可以“复制”或再复制,更在于电视娱乐节目和各种内容千变万化的 栏目所体现出来的零散性。阿伯克龙比在分析当代电视时指认“后现代的文化具有零散性。 它是由大量的非联成一体的短片组成的。卡普兰所描述的音乐电视就属于零散性的电视形式 ”。(注:尼古拉斯·阿伯克龙比:《电视与社会》中译本第46-47页,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今天的电视娱乐不仅抹平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的界限,而且与传统的承载教化功 能 的综艺节目已大相径庭。传统的综艺节目或文艺晚会都有一个较严肃的主题,表演较精 致、格调较高雅,而且往往同主流意识形态相合拍,是一种电视文艺式亦歌亦舞的“主旋律 ”反映形式。而纯娱乐性节目则充满了调侃、拼贴、荒诞、搞笑、错位和解构。它一方面释 放着人类自古就有的做游戏的天性,追求快乐的感性满足,使人们从激烈的竞争和繁忙的工 作之余得到放松和休闲,另方面又通过“玩”的形式来直接或间接地体现人们内心的叛逆情 绪和宣泄需要。第三世界中的“青春偶像剧”、情景喜剧,也不乏大量后现代因素,其中的 解构性自不待言。凡此种种,都因其迎合着公众的口味,而获得了较高的收视率,同时也产 生了可观的经济效益。毫无疑问,娱乐节目和流行电视剧的商业性,使它们在电视播出时占 领着“黄金时段”,这类电视画面和电视中的各种现场或场外的参与,又使电视台得到盈利 。 于是,电视也成为一种工业,电视剧、电视广告和各种栏目,都成了文化商品。现代电视是 一种商业运转的电视,而且,现代电视又是一种泛义的波普(pop)文化。它使文化,包括艺 术都回归到日常生活、物质现实与通俗之中。并注定与流行、时尚、卡通影像、劲舞等结伴 而来,这种后现代文化借助电视消解了传统的、甚至现代主义关于终极问题的思考,并以嘲 弄传统、古典、现代主义艺术为已任,在反对昔日文化霸权的口号下,使大众文化变成新的 “霸权”。同时也促进了文化消费和消费主义的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