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日》的导演曾导过《黄河绝恋》,但我一直对这部影片喜欢不起来,倒不是我不喜欢抗战题材的影片——相反,我不断在呼吁中国影界多拍些抗战影片,认为中国影界应该有自己的“二战片”。我只是觉得《黄河绝恋》不大对路,影片虽以抗战为背景,但最终传达的也只是一段“跨国恋情”,就如我们在一些西方影片中所常见的那种所谓很“人性”的把戏。我当时就寻思,亏得导演异想天开,竟弄出这样的“绝恋”,这样的抗战片思路!当然,我不喜欢不等于别人不喜欢,特别是“绝恋”获了大奖之后,我更无话可说。但我仍在想,即便是抗战片的题材选择,也不致于匮乏到了这等地步。如今总算等来了《紫日》,仍是以抗战为背景的故事片,但银幕效果照样让人大失所望——一句话,缺乏抗战片应有的艺术感染力! 我说的感染力,当然包括历史与现实的碰撞,更意味着影片与观众的沟通。如果导演只迷醉于自以为是的所谓“艺术”,而作品既沟通不了观众,也难以使观众产生自然而然的内心呼应或共鸣,那人们就有理由怀疑所谓“艺术”的价值了,至少可以说,这样的“艺术”与观众毫不相干。《紫日》之所以缺乏感染力,病根也就在诸如此类的银幕实现上——雷声大是没有用的,最具说服力的还是具体的银幕叙述效果。 《紫日》的故事“编”得不圆、不顺畅,原因之一便是故事推进的随意性,缺乏一种相对固定的叙述视点,给人以无序的“跳来跳去”的感觉:有时是补述,有时是人物的心理活动,全都是“回忆中的回忆”。回忆本是一种好方式,但《紫日》中的回忆却破碎了故事的流畅及整体感,使观众在充满随意性的故事推进中分散了精力。战争是一种残酷的过程。但作为银幕艺术,一些极为残酷的无人性可言的场面,其出现大都是有铺垫的;若是突然出现,便可能削弱其应有的冲击力。而在这里,同样有一个传达意图是否集中的问题——如果过分随意、过分自以为是、甚至情感或思路上出现“分裂”,那观众的接受也可能随之发生问题。我们一定记得影片中的那个“中国百姓”的回忆场面,即日本鬼子杀害主人公亲人的惨酷过程。且不论这个惨酷的回忆是否具有必然性或在所谓的“人性”逻辑上是否合理,就说场面处理上的“艺术性”,也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一是主人公强烈的亲情表达,一是持刀的士兵因不忍下手而遭到了上司的毫不留情的殴打——在这里,导演又犯了一个错,那就是观众该同情推:是同情被杀害的中国人?还是同情那个因不忍下手而被打得血流满面的鬼子兵?其后果是显而易见的,一是涣散了观众的注意力及惨酷场面之于观众接受的情感冲击;一是基于所谓的“人性”角度所传达的鬼子兵的犹豫及挨打,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冲淡侵略军罪恶的作用。如果再加上敌我双方的演员们的夸张表演,这场“戏”确被弄得一塌糊涂。 如那个作为中国百姓的主人公的朴实善良,影片也诉诸了过度的夸张,从而突出了人物的某些让人难于接受的愚昧而富有喜剧性色彩的品性——其中也包括了那种与他个性不吻合的充满了抒情气息的对于和平的渴望……这种随意的一厢情愿的夸张,根本不顾及故事情节的需要,从而破坏了整部影片在调子上的统一性。《紫日》是一部被随意性、被肤浅的人性观戕害了的影片。当然,这是我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