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中国电视金鹰艺术节”和“中国电视金鹰奖”活动刚刚降下帷幕,就“丑闻”、“内幕”曝光不断,“抗议”、“质疑”呼声四起。及至《26家传媒“娱记”联手质疑“金鹰”》、《致中国视协的公开信》两文见诸报端,一时间全国各种传媒(尤其是互联网)几乎皆被搅动,此起彼伏,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但是,在我看来,比之各方面人士的愤怒情绪,比之所谓金鹰奖“问题”或“丑闻”本身更具思考价值和研究价值的是,金鹰奖为什么出问题,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此次“金鹰”被抗议或质疑的问题,多半属于“金鹰”所暴露出来的外在的表层上的问题。这些“问题”概括起来,主要有:1、选票弄虚作假问题。本来女演员娟子票数最多,后来却被另者替换(涉及评奖的公开性问题)。2、暗箱操作问题。大众的选票只是幌子,其实组织者想要的人选,早已内定;然后再变戏法似的变出来(涉及评奖的公开性及愚弄人民即选民问题)。3、评奖的艺术水准问题。“电视艺术节”和“电视艺术奖”的艺术含金量大大降低,“艺术”成了手段;而商业炒作和经济回报上升为目的(涉及评奖的权威性问题)。至于报载或网载的具体的“丑闻”、“内幕”、“问题”实在是太多(例如给中奖的演员发奥迪V6,是发向艺术的“糖衣炮弹”,是对艺术的腐蚀等等),此处无法赘述。一言以蔽之:此次金鹰奖的评选所应具备的真实性和权威性,受到极大的质疑。 如果说,非要做一般性的是非判断或情感判断,本人肯定是站在抗议者的行列中。 但是,质疑或抗议的理由充分吗?未必。当我们转换一下视角,再把视野放大的时候,结论可能就变化了。 把“金鹰现象”放到人类发展史或人类艺术史的坐标中,稍做分析,我们可能会冷静许多。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论述人类社会和艺术发展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谈到人和艺术的异化问题。当社会发展到某个历史阶段(往往是某种无序阶段和不完善阶段),人或艺术,迫于某些外在的压力和“历史之力”(金钱、分工、少数人的利益、极端个人化、资本主义生产等等),使人或艺术,把自己的目的降为手段;这是人或艺术的本性的丧失。现实地看,人或艺术的被异化,是一种消极的力量;异化,会使现实的人性丧失,会使现实的艺术衰落甚至衰亡。对于这一点,马克思与黑格尔在情感态度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我们会感到悲伤的”! 毫无疑问的是,“金鹰现象”是艺术的异化现象。被人们忽略了的核心理由是:“中国电视金鹰艺术节”的承办权已被湖南电广传媒每年出价一千万——所买断!“买断”的概念,是极其清楚的;就是我出了大价钱,她归我了,她被我包下了!问题的另一方面是,有人(艺术的主管者,“由于没有钱”)把她卖了!把她作为解决金钱危机的手段(还是降为手段!)。互联网上的话就更不好听了。金鹰奖(乃至大众,乃至传媒)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被利用了。一项国家级艺术节的承办权被买断,在这种炒作经营之背后,无疑是经济。这样势必使具有权威性的“金鹰奖”受到影响,渗入一些“味道”,这味道在它举办之初就已被嗅出了。 极为严酷的事实和现实是,艺术终于被异化了!你再捶胸顿足都没用。当本来作为主体的艺术或艺术评奖,它本身不再是目的,而是被降为其他目的服务的手段、工具的时候,它的腐败和变质就是一种必然,也是一种正常。传媒和大众之所以愤怒、抗议、质问,是因为他们始终被蒙在鼓里,也因为他们太正统了也太正经了:他们还以为艺术仍像过去那样美好,仍是目的是主体。当人们转换一下视角,艺术已从主人降为仆人了,于是,所有的“问题”、“丑闻”、“腐败”、“虚假”,就都不再是问题了。 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承认,“金鹰现象”是个信号:中国艺术,报警了!借用国歌里的话说,是“中国艺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门类,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至于中国艺术是否是“不愿做奴隶的艺术们”,是否能够“起来,起来!”什么时候能够“起来”——中国艺术“怎么办”的问题,我们只有再一次请教马克思了。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黑格尔停止的地方前进了。对于人和艺术的被异化,他们没有停留在“个人情感的难受阶段”,而是看到异化的历史两重性和历史必然性:异化,并不总是消极的。现实地看,它是一种消极的力量,而历史地看,它又是一种积极的力量(从这个角度上说,“金鹰现象”也有它的历史必然性和历史积极性)。异化对更高一级阶段的发展来说是必要的过渡和准备;是更高级发展所不得不支付的学费;没有异化阶段,事物不会前进,高级阶段也不会到来;所有的高级阶段都是对低级阶段的克服与扬弃。 但是,这种扬弃和克服的过程,绝不是消极的等待和观望,那样异化不会自然消亡;而应该是采用自觉的、主动的、积极的、快速的、有序的、有力的系列措施,尽量缩短异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