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第3期的《电影艺术》刊发了张同道先生的文章《1998年中国电视纪录片略论》。虽称“略论”,实际上却对于1998年度中国电视纪录片的状况作出了整体性的评价——“中国电视纪录片正在突破陈旧创作模式,以具有美学品质的影像语言,真实记录变革的中国社会生活形态,为我们贡献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影像中国”。 以1998年第4届电视纪录片学术委员会评选的学术奖获奖电视纪录片为着眼点,张先生认为1998年度的中国电视纪录片“不同寻常”。之所以“不同寻常”,在于“一是整体水平大面积提升,二是有些作品完美地实现了内涵与表达的统一”。张先生不仅赋予了《舟舟的世界》、《神鹿啊,我们的神鹿》、《流年》等纪录片“一定程度的经典意味”,而且标榜它们为“中国电视史上的华彩乐章”。 时逢6月读到张先生的文章。想来北京该是一片的艳阳高照,而南方恰多阴雨。在阴雨的天气里,我体味到有关中国电视纪录片的不甚完满,不甚令人满意的另一种事实、另一种论调、另一种状况、另一种心境和另一种氛围。 另一种事实 1998年11月,上海举办了第7届国际电视节。来自中、美、英、法、日、德等近20个国家和地区的130多部纪录片报名参赛,中国有近40部。梁碧波的《三节草》,段景川的《天边》、《加达村的男人和女人》,江宁的《母亲不会放弃》,刘湘晨的《高原最后的流动教师》、《太阳部落》,孙曾田的《神鹿呀,我们的神鹿》、《三峡白龙舟》,章琨华的《回到祖先的土地》,陆全胜、陈晓卿的《大哥大、桑塔纳、破小褂》,张以庆的《舟舟的世界》等1998年中国电视纪录片的名家名作很多都在参赛作品之列,而最终的结果却未免多少有些令人失望。 据参与第7届上海电视节纪录片评奖组织工作的人士介绍,经过评委初选后入围的参赛纪录片共有25部,自然类的8部,人文类的17部。在入围的自然类纪录片中没有一部是中国选送的,中国选送的自然类纪录片在初选中全部被淘汰;而《方舟》、《回到祖先的土地》、《神鹿呀,我们的神鹿》和《舟舟的世界》等4部中国电视纪录片虽然入围人文类纪录片评奖,最终却只有《神鹿呀,我们的神鹿》获得了评委会特别奖,而这一奖项的实际分量又是在“白玉兰”最佳纪录片、最佳纪录片摄影等奖项之下的。 电视节国际评委会成员来自美国、加拿大、俄罗斯、荷兰、韩国、德国、日本和中国。10人中包括美国艾美奖委员会主席苏珊·贝沃尔德女士、美国著名纪录片编剧和制片人丹尼尔·伯尔曼先生、加拿大班夫电视节总裁杰瑞·埃泽克先生、俄罗斯纪录片委员会主席/著名纪录片导演克里姆·拉符连季耶夫和中国中央电视台军事部主任/著名纪录片编导刘效礼先生。 在评奖过程中,中国评委曾经建议是否可以考虑给《舟舟的世界》最佳人文类纪录片奖。对此,荷兰评委说他看这部片子时怀有很复杂的心情,片子里的舟舟像一个玩具小熊一样被人家接受,仿佛就是一个玩偶。在荷兰,这样的片子是不允许被播放的。美国的评委对此也有同感,他说在美国也不大会被允许播放。他从片子里没有看到舟舟是如何自立的,看片过程中他就很担心,如果舟舟的父母死了,他会怎么办?日本的评委认为,人们都知道残疾人往往有特殊的才能,这样的片子已经拍了很多了,题材并不新鲜。 反映二战期间犹太人在上海避难生活的《方舟》就根本没有评委提名,因此也就没有讨论。评委们私下里交流,觉得片子说来说去就是感谢中国人,意义的表达太肤浅,给人以一个民族施恩于其他民族的感觉。 而表现贫困地区教育的《回到祖先的土地》虽然没有被提名,但是在美国评委的倡议下还是进行了讨论。美国评委认为片子的主题还是好的,但是技术质量不高,而且缺乏画面语言,完全靠说话,明显功夫花得不深;结构也比较差,层次感不清楚,意思简单反复,缺乏推进感;片子缺乏普遍意义。 对于《神鹿呀,我们的神鹿》,评委们认为其中不乏好的镜头,拍得也非常美,但是节奏太慢。 另一种论调 1999年4月底在上海,上海音像资料馆等单位联合举办了“外国优秀纪录片观摩研讨会”。在集中观摩了《为爱而去,马上回来》(以色列)、《战争没有结束》(意大利)、《最后的原始森林》(波兰)、《织毯》(伊朗)等9部1998年第7届上海电视节参赛的外国优秀纪录片的同时,与会者们言语间所流露出的更多是对中国电视纪录片状况的各种的忧虑与困惑。 以《最后的山神》、《神鹿呀,我们的神鹿》等纪录片享誉国内的中央电视台纪录片编导孙曾田先生认为,一方面是我们的题材非常丰富,另一方面我们的选材又非常窄,往往是某部片子获奖了,大家便都来拍类似的片子,选材、风格、手法雷同。他认为中国目前正面临着重大的变革,而相应的重大题材的纪录片却很少。纪录片中很重要的一大块就是关注和记录影响社会发展历程的大事件,我们这方面做得很不够。如果没有这些反映一定时期社会重大事件的片子留下来,其实是很遗憾的。 上海电视节曾经最早在全国创办了国际性的纪录片评奖,而今已经6届,上海电视节办公室主任的陈晓萌先生说:不能否认在纪录片手法和题材方面还是与国外存在着很大的距离。虽说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可能我们在很多条件上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差距,但对于波兰、伊朗这样的国家,我们还是有很多可比性的,它们参赛的《最后的原始森林》、《织毯》都拍得非常棒。中国应该说完全有条件、有能力来创作出类似的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