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预言,21世纪将是纪录片世纪。 一 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进步,人们工作、生活的领域不断扩大,制作纪录片的题材也越来越丰富:除了大量纪录人的生存、命运的纪录片之外,还有许多纪录其它生命世界或非生命世界真实过程的纪录片。但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纪录片主要的纪录内容恐怕仍是以纪录人的生存、命运过程为主。因为说到底,这是纪录片的基本任务、基本目的。即便纪录的是动植物、微生物或非生命世界,它们依然直接关系人类的生存与命运。从审美的层次上说,沿用有关美学论者的思路,一部纪录片以纪录人的生存、命运为目的,这“目的具有普遍、深刻、重要的社会意义”(表现历史与自然的必然性),片子又合乎规律(例如既真实、视角、结构、画面、声音等又都好),同时纪录片本身就“表现为个体的创造性自由的活动”,那么这种“合目的与合规律的统一”的、属于创造性劳动的纪录片,就能给人以“美的感受”。(参阅刘纲纪《艺术哲学》96年版P430-431)从这个意义上说,纪录片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可以审美的纪录片,大约也就是纪录片圈子里常说的既“深刻”、又“好看”的纪录片。可以审美的纪录片从美的种类上说,似乎又可分为具有崇高美的纪录片,具有和谐美的纪录片,具有悲剧美的纪录片。具体说来,纪录人在某一特定环境、特定生存状态下,生命力冲破巨大阻力,创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美好业绩过程的纪录片,具有一种崇高美。纪录人在某一特定环境、特定生存状态下,生命经历与社会、与自然的剧烈磨合,却最终能与历史的、自然的必然要求保持和谐一致地向新境界发展的纪录片,具有一种和谐美。纪录人在某一特定环境、特定生存状态下,美好的生命衰微、消亡、毁灭或美好的事业遭受扼杀过程的纪录片,具有一种悲剧美。纪录片的崇高美具有激扬、振奋人的精神向上的力量,使人景仰、崇尚伟大、崇高;纪录片的和谐美具有恢弘、拓展人的精神空间的力量,使人既感受到生命的壮阔与沧桑,又感受到生命的尊严与可亲;纪录片的悲剧美具有警示人生、坚毅精神的力量,使人在感受悲悯的同时领悟透彻。对于纪录片作者,发现生活中的这种崇高美、和谐美和悲剧美,并真实地纪录下来,鲜明地表现出来,这应成为一种基本的功夫。而观众从具有不同美感的纪录片中获取丰富的审美感受,培育自己美好的生命启示、生命导向,将使自己的人生通过奋斗,走向更加圆满的明天。下面对可以审美的纪录片作些具体的分析。 二 纪录片的崇高美。从“合目的”上来说,纪录片所具有的崇高美通常是从以下两种生活的纪录中表现出来的:1.生命战胜巨大的“恶”自然力的崇高,包括战胜巨大的“恶”的外自然力(自然与环境)与内自然力(人体)。(本文暂不论述这“恶”自然力的部份原因如何由人类自身造成,即暂不论述恩格斯说的自然界报复人类。因为这不妨碍今人战胜“恶”自然力仍是崇高行为。)战胜“恶”的外自然力的,例如《地球村民——远山正瑛》(中央台、内蒙台),纪录日本治沙专家远山正瑛(一位九旬老人)自愿到中国,征服中国八大沙漠之一的内蒙古库尔其沙漠,费时六年,终于完成雄伟计划的第一步。《高原之旅》(四川台),纪录川藏公路上的车队人员及公路道班工人,在十分险恶的高原、冰雪环境下的生存与工作。战胜“恶”的内自然力的,例如《薛范的歌》(上海台),纪录一岁多就因小儿麻痹症双腿致残的薛范,几十年来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难,学会四国语言和大学中文、外国音乐课程,并毕业从事译配外国歌曲和电影插曲工作,终于在这一领域创造出了辉煌的成就。2.生命战胜巨大的“恶”社会力的崇高。这种“恶”社会力一方面表现为直接的社会力量,另一方面又表现为隐藏在人性深处的“恶”的力量。例如《王振举——一个共产党员的纪实》(宁夏台),纪录宁夏固原地区税务干部王振举,在拜金主义盛行、物欲横流的“恶”社会风气中“位卑未敢忘忧国”,坚持廉洁奉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感天动地。例如《嫁给中国》(浙江台),纪录30年代奥地利姑娘格特鲁德·瓦格纳与中国青年杜承荣相爱,嫁到中国。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无论中国战乱、动荡、贫穷以及语言不通、文化差异等带给她多少苦难,都不能动摇他们的爱情。瓦格纳对爱情的忠贞已达到动人的崇高境界。再如《荷兰奇人——高罗佩》(广东台),纪录荷兰前驻华外交官高罗佩,把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当作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繁忙的外交工作之余,惜时如金,在中国书画、纂刻、古琴、小说、古代哲学等许多领域都达到精深造诣,做出了卓越的学术成就。高罗佩精神的崇高是珍惜生命、珍惜生命之光的崇高。以下继续从“合目的”的层面上,对几部片子作进一步的分析。 《地球村民——远山正瑛》。“当人类环境受到沙漠威胁的时候,生存还是死亡已经成为无法回避的选择。”(片首语)在中国,六分之一的土地已经沙漠化。这是一个令人怵目惊心的数字。内蒙古库尔其沙漠便是中国的八大沙漠之一,面积近1万4千平方公里,被称做地球上的“癌症”。1989年,一位84岁的日本老人来到库尔其沙漠,把这里当作自己事业的又一次开始和生命终结的地方。他就是被称做地球村民的84岁的远山正瑛,一位日本治沙专家。片子纪录的就是远山治沙的部分过程。片中那浩瀚的沙漠,宏伟的目标,对衬着远山垂暮的年纪,干瘦的身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种反差中凸现出了远山老人令人难以置信的精神力量,那种类似人类远祖征服远古自然力的力量,拓荒者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强烈地吸引着志愿治沙者,也强烈地震撼着、感染着观众。当开发沙漠第6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远山1991年定下的5年内植树100万棵的计划提前一年实现,多年的梦想第一步已成为现实:昔日凶恶的沙漠,如今变成了美丽的绿洲,绿树成荫,花木繁茂,马群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并种上了经济作物。草原植被覆盖由3%提高到90%以上。游人多了。居民也由2户增加到了30多户。 这简直象个神话故事。然而这一切对于已90的远山来说还只是开始。他前面还有漫长的沙漠地带。他雄心勃勃地决心要把它改造成森林。他相信人类战胜“恶”自然力的能力。他已向联合国申请办一所恩格贝沙漠大学。他要在这片沙漠上走完他的一生,直到埋骨沙丘,“让我的灵魂看着这里。”(片中远山语)远山已把他的生命完全融化在地球治沙事业中,生死其实已变得只剩下个形式问题。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了雅斯贝尔斯的名言:“从事哲学即是学习死亡”,意即包含哲学是门参透生死的学问。远山的事业是治沙,但他却殊途同归地成为一位超越国界、超越生死的、人类决心征服“恶”自然力的崇高美。作者的意图应该是很清楚的:人类太需要这种精神的滋润、培养。 三 纪录片的和谐美。纪录片的和谐,通常是指纪录的对象是由过程的不和谐,最终到达结果的和谐,或者是指纪录片作者运用现代文明观念,在原本很传统、很平常的生活中,发现了新的、符合现代人需要的和谐,并把它纪录下来,表现出来。前一种和谐主要表现在纪录人与社会关系的片子里,后一种和谐则主要表现在纪录人与自然关系的片子里。这样纪录下来的运动中达到的和谐,或者用现代文明理性之光透视出来的和谐,才显示出生命在正常状态下追求新境界、追求更高的文明、追求历史的必然与自然的必然的美,而不是说和谐就是要选择从头到尾、从外到里、从过程到结果都是静止的、没有矛盾的、死水一潭式的生活去纪录。世界上没有绝对和谐的事物。死水一潭式的“和谐”等于不和谐,因为缺乏活力,谈不上美,只有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