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为一名枪把式,如果我仅以一名拍匪盗片的家伙闻名于世,我想,我将会变成一个令人十分厌恶的人。”昆廷·塔伦提诺曾这样告诫自己。 然而,有趣的是,这位年轻的导演正是因其充满枪杆子火药味的一部黑色匪盗片《通俗小说》(又译《黑色追辑令》Pulp Fiction,1994)而走红美国和世界影坛的。这部由昆廷·塔伦提诺自编、自导并出演了其中一名配角的影片不仅获第6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女配角等七项提名,最后获“最佳剧本原作奖”,而且还获得1994年戛纳影展大奖——金棕榈最佳影片奖。这位在几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导演一鸣惊人,骤然之间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暴力美学的闯将”、希区柯克和亚瑟·潘等的黑色电影的“接班人”并跻身于当代著名导演行列,且颇有后来居上之势。但在一片赞扬声中,在赞扬他是改写“好莱坞精英”定义的同时,在赞扬他是好莱坞通俗文化新的风格家的同时,也不乏持异议者。他们唾弃他的影片,他们辱骂它、攻击它、视它为“邪恶的梦魇”等等。人们对昆廷·塔伦提诺的影片褒贬不一,众说纷纭,而且反映如此强烈,这曾使昆廷·塔伦提诺甚至在领奖时都感到尴尬,以致他不得不声明,他拍此片决非为了取悦所有的人。他说,在拍完其处女作《水库的狗》(又译《霸道横行》Reservoir Dogs,1992)以后,他无非想以800万美元的低预算拍出一部像耗资2500万美元的、反映现代犯罪的影片而已。他甚至否认自己的《低俗小说》属黑色影片这一类型。他此番表白令有些人感到不可思议,或许还令他们产生疑问:到底如何评价昆廷·塔伦提诺的影片。 一 作为一名导演,昆廷·塔伦提诺的作品并不算多。《低俗小说》是他的第二部作品,其叙述的是前后呼应串联起来的几个普通故事。 影片以在一家极普通的小餐馆里早餐的一对无业青年霍妮·邦妮及其男友庞普金为解决其生计问题决定“重操旧业”进行就地抢劫开始;以黑社会头头马塞勒斯·华莱士及其受雇于他的两名职业杀手黑人来尔斯·温菲尔德和白人青年文森特·维加奉其命施行的种种暴力活动而展开……。通过《文森特·维加和华莱士夫人》、《金表》以及《邦妮的处境》等三个小故事,导演昆廷·塔伦提诺巧妙地描述了发生在90年代美国日常的现实社会中的抢劫、吸毒、同性恋、黑社会团伙间的火并以及各种肮脏的“交易”等等司空见惯的“小事”。 早在1903年,美国摄影的第一部故事片——正如其不加修饰的原名《火车大劫案》一样,其主题就是抢劫案。此后,这类以美国报刊上几乎每日可见的新闻报导为素材的题材,就成了美国电影故事片中主要而又屡见不鲜的内容。半个多世纪以来,有关抢劫、施暴、吸毒、黑社会团伙间的火并,各种赛场上肮脏的“交易”等为内容的影片,早已充斥了美国的荧屏或银幕。显然,昆廷·塔伦提诺的影片之所以获得成功,被视为黑色影片新的典范,并不在于其影片主题有何标新立意之处,而主要在于他摆脱了一般惊险动作暴力影片所特有的简单生硬的格斗和斯杀模式,而以对剧情精巧的构思、语言对白的幽默狡黠以及讲究风尚、颇具时代感的服装等赋于其影片浪漫化、趣味化甚至宗教仪式化的色彩,使他的黑色影片令人感到轻松、风趣、甚至别具一番人情味。这感觉和以往看这类影片如40年代的《惊魂记》、《天使街》、《春归疑云》甚至90年代的《沉默的羔羊》等黑色影片时仿佛步入梦魔缠身的境地,仿佛和影片中的受虐者或无辜的被害者受到同样的摧残和鞭打的感觉截然不同。昆廷·塔伦提诺的《通俗小说》使人既看到美国现实社会中的种种暴力和犯罪活动,又得到一种消遣上的满足感。 昆廷·塔伦提诺是位多才多艺的导演。他对音乐、舞蹈不仅有一定的鉴赏力,还具备一定的创作能力。他曾说,他脑海中有种独特的“招儿”——一整套各种舞蹈的名单。它们可随时被抛出来。尤其是非洲的某些舞蹈,如瓦图西舞、搭便车舞以及蝙蝠舞等等。在《低俗小说》中,米娅和文森特跳的类似《贵族猫》中的猫舞,就是他脑子里的“招儿”之一。当你看到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文森特和一个对他有驾驭权的女子共舞时的那幅毫无表情的奴相,你真感到仿佛这世界上的生态失去平衡般地讽刺意味。但同时,这段舞蹈又使你感到新疑、浪漫、逗乐,使你不禁哑然失笑。这就是昆廷·塔伦提诺狡猾而聪明的表现手法。在昆廷·塔伦提诺的影片中,音乐也产生了明显的效果。“在电影里,我一直喜欢一些音乐插曲,特别是那些非音乐片里的音乐片断我更喜欢。我特别偏爱戈达尔影片中的那些音乐插曲,因为在其它地方是很难听到这种音乐的”。所以他说,无论何时,只要他听到戈达尔影片中的音乐,他就希望身边有个录音机把它转录下来,以便可以反复地欣赏它们而不至于因反复去看影片而磨损影片拷贝了。由于对音乐的强烈嗜好,使人们在观赏他的黑色影片时,也可听到一些十分美妙悦耳的乐曲和歌声。如在《通俗小说》开始叙述第一个故事前的那段音乐。它虽不长,但它却淡化了影片开头那场抢劫片断的紧张气氛,给影片带来一种迷人的韵味和情趣。 昆廷·塔伦提诺不仅使他的某些爱好在其影片中得到反映,而且,他还把他的某种生活习惯也带到他的影片之中。“在洛杉矶,每件事情都是围绕着餐馆和小酒馆进行的。你和朋友在餐馆里约会,在餐馆里商讨问题”昆廷·塔伦提诺说:“在其它的一些城市,你得有钱才能进餐馆。但在洛杉矶,有许许多多的咖啡馆,它们整夜都开门营业。我的朋友和我经常在夜深时到咖啡馆去。我们在那里消磨几个小时。在那里我们讨论存在主义,谈论新世纪电影。”所以说,宽敞而又幽静、舒适而又不奢华的小餐馆(或小酒馆)不仅已成为昆廷·塔伦提诺开阔视野、拓宽创作思路的一方圣地,而且,他也使他的黑色影片的情节的背景几乎都置于这种既典型又普通并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之中。无论其处女作《水库的狗》还是《通俗小说》或由他编剧的《天生杀人狂》,其故事的开始均发生在一个小餐馆里。在这里,极其平凡的人物互相交谈着。这里没有悬念、没有推理。无论剧情如何(杀人也罢、抢劫也罢),昆廷·塔伦提诺都让他的剧中人物直接进入角色。它给人一种真实感和时代感,把你带入故事的“现场”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