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学友推荐,某杂志近期载有一组“佳文”,发在“爱我中华,壮我中华”栏内。我索文欣赏之,始悟栏内两篇文章,皆针对胡绳同志近期发表的《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再评价》。 两篇文章,一是反对否定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就,故文题为《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就岂容否定》(以下简称《否定》);二是反对借批判“民粹主义”而论证“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坚持社会主义,而是退回到资本主义”,故文题为《能够这样论证吗》(以下简称《论证》)。依文题之意,作者似真有“爱我中华”之心,“壮我中华”之举。然而两文所针对的是——按其文所说“国内外享有盛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哲学家、史学家”——胡绳同志的文章,胡绳同志是否真的要“否定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就”,要“退回到资本主义”?我疑之,于是将胡绳同志的文章与两文相对照,见胡文之观点与两文所概括和针对者乃正相反。故甚感惊讶,如此曲解他文而实际上是抓辫子、扣帽子的文章,竟被视为“爱我中华,壮我中华”!如此之“爱”“壮”,中华又何堪? 关于“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就岂容否定”,作者依实践标准来作论证,于是举出我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经济增长的一组数字。但翻检胡绳同志的文章,这组数字也在胡文之中(见《中国社会科学》1999年第3期第17页,以下只注页码)。可见, 胡文并非要否定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就。当然,胡文在列举这组数字时,除了是要说明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经济建设取得了很好的成就”之外,还继而指出:“因为起点很低,虽然速度快,但距离社会主义工业化完成当然还遥远得很。所以毛泽东1956年说,中国的特点是‘一穷二白’……”这就是说,至1956年,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中提出的任务,“三改”虽然超前完成了,但“一化”还远没有达到。继此之后,搞“大跃进”没有成功,而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提高却“继续猛进”,其造成的后果是人所共知的。 胡文指出:“当农业生产力没有任何显著提高,国家的工业化正在发端的时候,认为从人民公社就能够进入共产主义,这是什么思想?只能说这种思想实质上属于民粹主义的范畴,和马克思主义距离很远。”(第17页)胡绳同志提出这一问题,旨在总结1956年前后的经验教训,以此为借鉴,来加深我们现在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改革开放政策的理解。如果有论者要批评胡文的话,那么应就此进行商榷。若毫无道理地认为胡文是要否定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就,那么实是要掩盖我们是否应总结经验教训,是否应加深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改革开放政策的理解的问题。 《否定》一文的作者提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迫切任务,不是什么反对‘民粹主义’,而是反对庸俗的生产力论。”众所周知,当列宁在与考茨基等人争论时,曾面临反对庸俗生产力论的迫切任务。而我们更耳熟能详的是,在文革期间也有人借口反对“庸俗的生产力论”,大搞“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拨乱反正的一个最重要内容就是把党的工作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现在,此作者重新提出要以“反对庸俗的生产力论”为迫切任务,认为“庸俗的生产力论”现在已到了“大肆泛滥”的地步。真不知其根据和意旨何在? 此作者说:“现在甚嚣尘上的论调是,没有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就甭想搞社会主义。”这是针对胡绳同志的文章吗?请看胡文是怎么讲的:“绝不能因为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还没有成熟,就等着而不去夺取政权。无产阶级革命家要抓住机遇夺取革命的胜利,然后再在无产阶级政权下补生产力和其他文化条件的课。这就是中国革命必须要走新民主主义道路的道理。”(第14页)这里有“甭想搞社会主义”的意思吗?此作者与胡绳同志的分歧不在是否要搞社会主义,而在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是否要“补生产力和其他文化条件的课”,也就是社会主义是否要吸取资本主义的“一切肯定的成就”。如果对此回答“是”,那么这绝非“庸俗的生产力论”,而是辩证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唯物史观;如果对此回答“否”,那么这正是民粹主义的超生产力论。 《论证》一文的作者对“民粹主义”有所认识,他说:“民粹主义的特点之一,是完全否定资本主义的现代化大生产,认为没有现代化大生产的一定发展就能建设社会主义。”按理说,只要有此认识,就不应对胡绳同志的文章发生严重误解。但他却又抓住胡绳同志批判民粹主义的一句话,即:“一种看法是,中国可以从农业国家跳过资本主义(跳过工业化)直接到达社会主义,这种看法一般被称为‘民粹主义’。”作者认为这是“问题的要害”,“他(胡绳)把工业化与资本主义完全等同起来了”。实际上,这句话括弧里的“跳过工业化”正是胡绳同志为“跳过资本主义”作的特殊说明,其意正是为了避免“把工业化与资本主义完全等同起来”。如果没有括弧里的特殊说明,这句话作为对“民粹主义”的一般表述也是可以的。胡文引用了毛泽东在七大期间对“民粹主义”的一个表述:“所谓民粹主义,就是要直接由封建经济发展到社会主义经济,中间不经过发展资本主义的阶段。俄国的民粹派就是这样。”(第5 页)《论证》一文的作者是否从这里也会发现“问题的要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