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和解的中美关系与“文化大革命”

作 者:
刘勇 

作者简介:
刘勇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科部 北京 100081

原文出处:
北京党史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1998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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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外交与内政,内政是主导;外交受制于内政,外交是内政的延续。但在一定条件下,外交的是与非、成与败,也能对内政起到相当大的反作用。人们稍加留意就可发现,60年代至70年代初的中美关系的冷与暖,与同期中国政局的阴与晴这两条曲线之间,有着相当的契合。显然,中美关系从敌视走向和解的进程与中国“文化大革命”的发生与发展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相互制约、相互促进的关系。承认并且探究这种关系,无论是对研究中美关系及其正常化,还是研究“文化大革命”或是中国政治,都是必不可少的。本文试图从一个较少为人注意的角度,总结两者之间的这种相互关系,以求得出一些有益的启示。

      六十年代前期的中美关系与中国政局

      (一)恶劣的中美关系对中国政局的影响

      60年代初,美国对中国的侵略威胁、内政干涉、外交敌视、经济封锁和和平演变的企图有增无减。特别是美国以中国为潜在敌手,介入越南战争并使之不断升级,频繁侵犯中国的领海领空,直接威胁中国的国家安全。面对美国的严重威胁,中国除了加强战备,随时准备抗击美国可能的入侵,并从物资到人力毫无保留地支援越南的抗美救国战争外,还频繁地发表声明和社论激烈地抨击美国,号召建立世界范围的反美统一战线。建国后,毛泽东以个人名义公开发表声明,表明对世界事务态度的共有6次,都集中在1963-1970年这段时间,而且都是针对美国。这场宣传攻势火力之猛烈、持续之久,远远超过了抗美援朝时期。显然,无论对中国国家安全还是对全世界人民来说,这时的美国都是“最凶恶的敌人”(注:《毛泽东外交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第510页。)。中国的严正立场和表现,被美国视为“好战”。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称:“中国是今天美国的主要敌人。”(注:李长久、施鲁佳:《中美关系二百年》,新华出版社1984年版,第205页。)受中美关系的影响,60年代初中国的外部环境很恶劣。中苏国家关系破裂后,中国又被迫要与两个强敌同时对抗,这种环境对中国的大政方针产生了极大的不利影响。

      在政治上,限制了中国对现代化道路和模式的探索。中国既不能从西方发达国家获取现代化的经验和技术,也越来越难以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得到帮助,不得不借用过去的群众运动方式进行社会主义的探索和建设;恶劣的外部环境进一步强化了中国领导人的冷战思维,也进一步加重了对国内阶级斗争的错误判断。“左”倾思潮在封闭环境的催化下,在国内外主客观因素的交互反馈下泛滥成灾,最终导致了“文化大革命”。

      在经济上,被迫将经济建设的重心从实现现代化转向备战。1964年国家在研究“三五”计划时,指导思想最初是优先发展农业,解决人民的吃穿用,适当加强国防建设。不久,美国制造了北部湾事件,中国国防受到极大威胁。国家立即调整了指导思想,最后制定的“三五”计划“实质上是一个以国防大小三线建设为中心的备战计划”(注:孙健:《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史》(1949-90年代初),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15-316页。)。

      在对外关系上,外交战略的制定和实施发生了严重偏差,对外部的压力作出了过激反应。一方面,对爆发侵华战争和世界大战的估计越来越悲观,认为战争不可避免,要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战争。另一方面,对世界革命的估计则越来越乐观,认为帝国主义战争爆发之日,就是世界革命发生之时。基于以上认识,中国外交的基本原则便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变为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基本战略从和平外交变为号召世界革命,基本策略从联苏反美变为既反帝又反修,四面出击,打倒一切。让中国成为世界革命的中心,成了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初衷之一。

      (二)风紧云急的中国政局对中美关系的制约

      美国在世界各地耀武扬威的同时,已开始感到力不从心。它逐步意识到,不能再长期无视中国作为一个拥有7亿人口的大国的存在,开始试探缓和中美关系。在第三次台湾海峡危机中,美国明确告诉中方,绝不支持蒋介石反攻大陆。这一年,经济严重困难的中国在国际市场购买粮食。肯尼迪暗示,如果中共有意从美国购买,美国不是不可以考虑。中国予以反唇相稽。1963年11月,肯尼迪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称:“如果赤色中国人表明希望同美国、同它周围的国家和平共处,那么很明显,美国会重新估计它的政策。我们并不一味坚持一项敌视赤色中国的政策。”(注:李长久、施鲁佳:《中美关系二百年》,新华出版社1984年版,第203页。)对此中国未予理会。在中苏关系破裂和中国拥有核武器以后,美国为了牵制中国,明显松动了对华政策,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明智。如在越南始终未敢对中国铤而走险,放松美国人到中国旅行的限制,还准备邀请中国参加裁军谈判。1966年初,美国参议院外委会主席富布赖特举行了对华政策听证会。不久,美国副总统汉弗莱公开提出了“遏制而不孤立”的对华政策。在1966年的第129次中美大使级会谈中,美方又首次用“中国政府”来称呼谈判对手——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美国摇动的橄榄枝,并没有引来中国多少回应。原因很显然,一是尚不具备改善双边关系的国际条件,二是两国历史的和意识形态的积怨甚深,双方缺乏必要的互谅互信,美国的试探只能被认为是以此为掩护发动侵华战争(注:熊志勇:《中国与美国——迈向新世纪的回顾》,河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5页。)。正如尼克松所说:“20年来,我们两国隔着一条敌视和猜疑的鸿沟彼此冷眼相看。”(注:冬梅:《中美关系资料选编》(1971.7-1981.7),时事出版社1982年版,第98页。)三是当时的“左”倾思潮已支配了中国的外交政策,中国正沉迷于“用人民战争战胜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世界革命”幻想,哪里还会理睬美国的橄榄枝。1965年1月,毛泽东会见斯诺时,斯诺问毛泽东,假如自己回国后美国总统约翰逊约见自己,你有什么口信要捎给他吗?毛泽东干脆地回答:“没有”(注:《毛泽东外交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第554-555页。)。此时的中国对美国没有任何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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