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作为一个伟大的外交家为我们许多人所牢记。30年来，他不但使世界政治家为之折服，也使外国记者尤其是西方记者为之倾倒。有些人指责我们是被他的魅力所欺骗，但即使我们是被欺骗——我是不相信此种说法的人之一——我们当然也不是唯一被欺骗的。尼克松总统在回忆中说，周“具有高雅与坚韧的双重品德”，并说这在“当今世界是非常不寻常的”。他的国务助理基辛格称周是“除戴高乐外。我一生中从未遇见过给人留下如此印象的人”。曾任1954年日内瓦会议两主席之一的英国外交大臣艾登认为，他（周恩来）是他所遇到的最娴熟、最渊博的外交家。英国战争英雄蒙哥马利描述他“具有魅力、精明睿智、仪表堂堂、语言精练”。 1956年，我被路透社派到北京，成为常驻中国的第一位西方记者。两年的采访工作使我确信我可以称周总理为朋友。这是我真正的骄傲。他（周总理）在我到达后便给我起了一个中文名字：漆德卫。他总是乐于助人——尽管他没有允许我作为记者参加中共八大。据我的日记记载，在一次斯里兰卡招待会上我提出这样的请求，但“他尽管很友好而又恢谐，却无济于事”。这堪称周与路透社或至少周与西方新闻界的一桩趣事。 那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记者敬仰他？在我长久的记者生涯中，我遇到众多的世界领导人和政治家，我认为他是唯一喜欢记者并愿与记者聊天的人。我个人直接与周恩来接触可追溯到43年前，但周与西方新闻界的关系却要比这长得多。尽管在20年代后期及1936年释放蒋介石事件的《伦敦时报》中我没有找到周恩来的名字，但记者当然认识他或听说过他。斯诺1937年写的《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多次提到他。在我看来，这是由记者撰写的最重要的一本书。周的性格跃然纸上，他给斯诺的印象是“具有一种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来源于下列因素的奇特组合：腼腆、个人魅力、领导者的信心、严肃富有逻辑与经验，心情轻松并对生活充满挚爱”。但直到1945年二战结束，通过在延安、重庆和南京的一些杰出的外国记者，周恩来才被广为人知。这其中有合众社的约翰·罗德里克，他16年后随美国乒乓球队访问中国，开始了“乒乓”外交。在那时，周及他的老朋友用“罗德里克先生，你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样的话欢迎他们。早年，认识他的人包括来自《纽约时报》的西奥多·怀特、蒂尔曼·德丁，刚刚从欧洲回来的路透社记者杜·坎贝尔。周对他们是有帮助的，他和他的杰出助手龚澎女士不仅是他们的消息来源，而且是他们的朋友。罗德里克说：“他总是非常诚挚……如果需要对突发事件进行评论，无论白天黑夜他总是乐于接受采访”。 坎贝尔对周恩来至今仍然心存崇敬。周给了他一只便携式收音机和一些丝绸作为临别礼物。《伦敦时报》（那时其作者是匿名的）称“同时作为一名军官的周恩来在延安政权中是重要人物并很有权威。”因此，我推断周恩来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伦敦时报》是在1945年12月。这以后周的名字便频繁出现在新闻界了。 1954年，关于印度支那的日内瓦会议及第二年召开的亚非会议（仅29个独立国家出席）把周恩来带进了世界传媒界。在日内瓦，西方记者包括大批来自美国的老中国通，拥在微笑的周恩来周围请求签证。然而当最终得到进入中国的签证后，美国人都被其国务卿杜勒斯所禁止。 我第一次遇见周恩来，是他从日内瓦回国途经曼谷会见缅甸总理吴努的时候。据我的日记记载，我曾问他是否可以为我去中国签证，他笑了，并说，“我们将研究一下”。在描述我第一次与周正式会谈时，我曾说，“他的举止和活力使人相信这样的传说，他曾经想成为一名演员。”几天后的一个招待会上，他笑着对我说“你真的相信我若当一名演员会更成功吗？”在数不清的宴会和招待会上，通常是周走到一群记者可能聚集的地方，并与我们交谈。我们有一种非正式的默契：如果他说英语，那是关于不重要的事情，不要录音。如果我对他说：“总理先生，我可以问一个问题，用录音机录下来吗？”这时他或者微笑着举起酒杯说“干杯”，或者叫来他的翻译回答问题。 有一次，在剧院看汉译的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出时，我坐在周的后几排位置上。中间休息时，他问我是否知道扮演朱丽叶的女演员田华也是一名人大代表。他建议这可以作一篇好文章。第二天，在人大大会休息时候，繁忙的周总理特意把田华带到新闻厅，这样我可以得到报导素材。你该不会奇怪我的这种记忆使我对他怀有崇高的敬仰之情。有时中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包括与英国的关系，比较冷淡，记者并不都有幸与总理经常相见。然而，上个月我询问了一些后来的路透社记者，我发现与周总理会见的人都怀有生动的记忆。 罗纳德·法克是周会见蒙哥马利元帅时邀请的唯一记者。周见到他带着一架照相机，便用英语说：“早上好，你能为我们照一张相吗？”然后主动地让蒙哥马利元帅站在他和贺龙之间。 克来尔·麦克德莫特记得，周在一次瑞士大使的招待会上，当得知路透社记者在场时，他发表了一个重要演讲，提出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包括美国在内的太平洋和平计划，并让我全文记下。 亚当·凯来特·朗称周在评论他的一篇文章时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并使用了我刚刚在录音时通常使用的词语，非常好，祝贺你，你可以成为新华社的编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