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至五四时期,民主革命的先躯者从挽救民族危机的愿望出发,揭示出有关“国民性”改造的问题,这是文化思想启蒙中的一项重大课题。陈独秀从辛亥革命前到五四时期,将改造中国的“国民性”作为救国方案之一。多年来学术界对此褒贬不一。 陈独秀早年将改造“国民性”作为改造社会的起点 社会各阶级分别有其特性,然而同属一国之民,由于具有共同的文化传统、共同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共同的地理环境、共同的风俗习惯,也就必然在各阶级特性之外,还有国民共性,这就是所谓国民性。 以往学术界凡是涉及陈独秀早年批评中国“国民性”落后的论著,多认为陈独秀蔑视群众,并由此推论出陈独秀一贯缺乏群众观念,至少是早年心目中根本没有群众。遂进一步推论出这是他以后犯右倾错误的思想根源。笔者认为这些批评不确切。那么怎样认识陈独秀早年论及“国民性”的一系列文章中,十分尖锐地批评中国国民“无爱国心”、“苟安忍辱”、“麻木不仁”、“愚昧”、“苟偷庸懦”等等,并归结为均属中国国民的“恶劣根性”呢?笔者认为,如果就“国民性”本身而论,中国的“国民性”和世界各国的国民性都存在着优与劣、善与恶两个方面,都是一分为二的。陈独秀当时的动机不是就事论事地论国民性,而是唤起国民来痛恨国民性中的“恶劣根性”,并从改变国民性为起点,达到国民奋起改造社会的目的。 在陈独秀批评国民性的前后,鲁迅以小说形式写下了《阿Q 正传》、《祝福》、《离婚》、《药》、《故乡》等作品,深刻揭露了“国民性”中愚昧、麻木等落后的一面。嗣后孙中山在其著作《民族主义》中也揭示出中国国民缺乏卫生习惯,在公众场合不懂礼貌、不讲文明等等。这些与陈独秀批评的“国民性”中的“恶劣根性”的意图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唤起民众改造国民性。 与同代人士改造国民性的主张相比较,陈独秀更为激进,观察问题更为深刻。陈独秀更清楚地观察到中国的国民性和社会病态、政治腐败是联系在一起的。他在《我之爱国主义》一文中称外人之讥评吾族,有“好利无耻”、“老大病夫”、“不洁如豕”、“游民乞丐国”、“贿赂为华人通病”、“官吏国”、“朦尾客”、“黄金崇拜”、“工于诈伪”、“不服权力不服公理”、“放纵卑劣”等弊病。“凡此种种,无一而非亡国灭种之资格,又无一而为献身烈士一手一足之所可救治。”陈独秀借外人对国人之讥评,表达了自己对中国国民性的看法,虽然其中有的话不确切,但总体上说,足以反映出中国国民性中的严重问题。 陈独秀说:“我之爱国主义,不在为国捐躯,而在笃行自好之士,为国家惜名誉,为国家弭乱源,为国家增实力。”也就是献身于改造国民性,他认为这种爱国主义,非治标,而是治本的爱国主义。陈独秀认为“抵抗力之薄弱,为最深最大之病根”,他所说的抵抗力薄弱,指的是对于列强侵略和封建势力的压迫的抵抗力。又认为造成“抵抗力之薄弱”的原因有三:一是学说之为害,即“老尚雌退,儒崇礼让,佛说空无”,这些传统文化中的消极面,“充塞吾民精神界者,无一强梁敢进之思”,也就是说造成了国民的进取意识、竞争意识和斗争精神衰落。二是专制君主之流毒,也即长期来的“人治”传统,抹杀了国民的“法制”意识,“生死予夺,惟一人之意是从,人格丧亡,异议杜绝。所谓纲常大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民德,民志,民气,扫地尽矣。”陈独秀发表此议时虽早已是民国,但专制君主流毒仍然存在,仍缺乏民主的空气与民主的习惯。三是统一之为害。陈独秀所看到的是大一统的消极面,他认为中国古代不统一的时期“列邦并立,各自争存,智勇豪强,犹争受推重。政权统一,则天下同风,民贼独夫,益无忌惮。”作为臣下,决不可与主上的错误决断抗争,而只能是“臣罪当诛,天王圣明”。显然陈独秀所批评的“统一之为害”是具体指当时袁世凯的专制独裁的统一。至于民主政权下的统一,当然应另作别论。 陈独秀并非仅仅揭示出国民性中的“恶劣根性”,也并非仅仅指出其形成的原因,而是就此提出了改造国民性的方案。他的方案总体上说是“民主”与“科学”这两面大旗。他在这一方案下,所提出的6 项主张即:1、自主的而非奴隶的;2、进步的而非保守的;3、 进取的而非退隐的;4、世界的而非锁国的;5、实利的而非虚文的;6、 科学的而非想象的。这是文化启蒙的6项主张,其实文化启蒙在于启愚昧之蒙, 这与国民性的改造是一致的。 陈独秀在其提出的民主与科学的改造国民性的总体方案与6 项主张之外,还在《我之爱国主义》一文中提出涉及改造国民性的一系列格言。例如:“曰勤”,他充分阐释了勤劳对于社会及个人的重要意义;“曰俭”,他认为:“奢侈之为害,自个人言之,贪食渔色,残害其生,奢以伤廉,堕落人格。”“自国家社会言之,俗尚奢侈,国力虚耗。”;“曰廉”,他解释为“金钱罪恶,万方同慨”,“但有钱可图,便无恶不作”。;“曰洁”,他举出中国人种种不讲卫生的坏习惯,认为内心之不洁比外观之不洁更为严重;“曰诚”,陈独秀列举了袁世凯称帝过程中,许多人阳奉阴违,袁氏咎有应得,但国民“诈伪不诚”已完全暴露。陈独秀希望爱国之士“本诸良心之至诚”,“以存国民一线之人格。”;“曰信”,陈独秀认为“人而无信,不独为道德之羞,亦且为经济之累”。“是故民信不立,国之金融,决无起死回生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