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甲骨卜辞中的“日又(有)戠”的问题,是1937年郭沫若先生在《殷契萃编》中首先提出来的,当时他明确认为是日食。后来,不少学者就此作过讨论和推算,但到近些年,这方面的声音逐渐静寂下来了,似乎多数学者已倾向于这并不是日食。 1980年出版的《小屯南地甲骨》上册,有一片卜辞出现“月又(有)戠”之语。与“日有戠”合并考虑,这显然增加了肯定为日月食的可能性。 现在再讨论这个问题,还有一些有利的条件,主要是对卜辞中“戠”字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1991年,日本伊藤道治先生在洛阳夏商文化国际研讨会上提出《戠字考——以祖甲时代的戠祭为中心》论文(注:伊藤道治:《戠字考——以祖甲时代的戠祭为中心》,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编《夏商文明研究》,第181-205页,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年。)。文中遵照董作宾先生的甲骨分期,详细分述了各期中“戠”字的意义。他在论文的“小结”中指出:“以上为从第一期到第五期中的戠字的主要用例的讨论。其结果,从全期来看,没有发现统一的意思和用法。因而不得不说这个字在各个时期都有其各自的用法。” 伊藤道治先生撰写这篇论文时,估计还没有看到裘锡圭先生《说甲骨卜辞中“戠”字的一种用法》一文(注:裘锡圭:《古文字论集》,第111-116页,中华书局,1992年。)。该文首载于1989年知识出版社的纪念王力先生学术活动五十周年的《语言文字学术研究论文集》,但流传不广(我自己到现在也没见过)。裘先生也说:“‘戠’是殷墟甲骨卜辞里的一个常用字。这个字在卜辞里有好几种不同用法。”他的文章的一大贡献,是说明“戠”在好多卜辞中应读为“待”,至为精当。“戠”是古音职部字,“待”是之部字,彼此对转,这也就证明了“戠”的释读无误。 裘文的重要,还在于把“日月戠”和形式上相似的“其戠日。弜已戠日”(以及“王宾日戠……”、“
日事戠”)之类区别开来。想全面了解“戠”字用法的读者,我建议去读裘锡圭、伊藤道治两先生的论作。下面便专门来讨论“日有戠”、“月有戠”的例子。 “日有戠”、“月有戠”仅见于历组卜辞。历组卜辞均系胛骨,以下不一一注出。 (一)庚辰日有戠: 先谈郭沫若先生讲的《殷契萃编》55(《甲骨文合集》33698)。这是一块左胛骨的臼部和右边的上头,现存卜辞为: 庚辰贞,日又(有)戠,
(匪)
(咎)隹(惟)若。一。 庚辰贞,日戠,其告于河。一。 庚辰贞,日又(有)戠,其告于父丁,用牛九。在
〔一〕。 兆数为“一”。《战后南北所见甲骨录》师友2,198(《合集》33699)乃同文残片: ……
……隹…… 庚辰贞,日女(有)戠,告于河。 也是左胛骨,但兆数已失。与《萃编》55对照,知道后者“告于河”一辞少了一个“又”字。 《殷墟书契后编》上29,6是胛骨右边残片,卜辞有: 辛已…… 辛已贞,日又(有)戠,其告于父丁。二。 ……牛。 辛已乃庚辰次日,所云“日有戠”可能是同一件事。 (二)乙已日有戠: 《殷墟文字甲编》755(《合集》33696)是左胛骨臼部: 乙巳贞,
彡,其
小乙。兹用。日又(有)戠,夕告于
,九牛。一。 《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甲骨文字》2326(《合集》33704): 弜才,戠。 □巳〔贞〕,日戠才(在)西,□
(咎)。 前一辞“戠”读为“待”,裘锡圭先生指出,后一辞和它“似不一定有关系”(注:裘锡圭:《古文字论集》,第112页,中华书局,1992年。)。后一辞“巳”上一字,由残笔看似“乙”,然则同《甲编》755或系一事。不过,这一点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