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在汉语里是一个古今通用的量词。它产生于汉代,发达于魏晋南北朝时代。到了近代汉语,则呈现出一种萎缩的趋势;发展到今天,现代汉语只继承了古代的某些用法,其使用范围也大大缩小了,而且多限于书面语言。研究量词“枚”的历史,探求它的发展轨迹,有助于了解和认识汉语量词的发展规律。 一量词“枚”产生的时代 古文献证明,量词“枚”产生于汉代。在《史记》、《汉书》、《论衡》等书中,可以找到不少用例。例如: (1)若寡人国小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史记·田敬仲完世家》,1891页)(注:此处是中华书局标点本页码,下同。) (2)躁者有馀病,即饮以消石一齐,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史记·扁鹊仓公列传》,2806页) (3)其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髤者千枚……。(《史记·货殖列传》,3274页) (4)神龟出于江水中,庐江郡常岁时生龟长尺二寸者二十枚,输太卜官。(《史记·龟策列传》,3227页) (5)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汉书·食货志下》1178页) (6)哀帝建平四年正月,民惊走,持槁或棷一枚,传相付与。(《汉书·五行志下之上》,1476页) (7)其殿中庐有索长数尺可以缚人者数千枚,满一箧缄封。(《汉书·外戚传上》,3964页) (8)武发箧中有裹药二枚,赫箎书。(《汉书·外戚传下》,3991页) (9)货钱径一寸,重五铢,枚直一。(《汉书·王莽传下》,4164页) (10)请干将铸作名剑二枚。(赵晔《吴越春秋》) (11)隻,鸟一枚也。(许慎《说文·隹部》) (12)挺、爵留顾,见如钱等正黄数百千枚,即共掇摝,各得满手,走归示其家。(王充《论衡·须颂》) 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量词“枚”产生后,在两汉时代已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推断量词“枚”产生的时代会更早一些呢?比如春秋战国时期。我们查阅了《诗经》、《尚书》、《周易》、《左传》、《国语》、《战国策》、《商君书》、《论语》、《孟子》、《荀子》、《庄子》、《韩非子》等十几部先秦文献,均未发现有量词“枚”的用例。只在《墨子》一书中有数例,现抄录如下: (13)长斧长椎各一物,枪二十枚,周置二步中。(《墨子·备城门》) (14)石重千钧以上者五百枚。(同上) (15)二步积苙,大一围,长丈二十枚。(同上) (16)石步积狗屍五百枚。(同上) (17)十步积摶,大二围以上,长八尺者二十枚。(同上) (18)百步一积杂秆,大二围以上者五十枚。(同上) (19)矢高弩臂三尺,用弩无数,出人六十枚,用小矢无留。(《墨子·备高临》) (20)先貍木十尺一枚。(《墨子·备蛾傅》) 是否可以据此断定量词“枚”产生于春秋战国时代呢?对这个问题,学者们虽未专门讨论过,但看法并不一致。王力先生认为:“《墨子·备城门》以下诸篇非墨子所作,当系后人所伪托。”并把它们列入汉代文献中。(注:王力《汉语语法史》,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27页。)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潘允中《汉语语法史概要》讲量词“枚”均未涉及《墨子》用例。孙锡信《汉语历史语法要略》讲春秋战国时期的量词列出了“枚”,并举了《墨子·备城门》3个例句。可知作者是根据《墨子》用例,把量词“枚”产生的时代大大提前了。(注: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二章陪伴词(76-82页);潘允中《汉语语法史概要》,中州书画社1982年版113-114页;孙锡信《汉语历史语法要略》,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280页。)笔者认为,如果量词“枚”产生于先秦时代,就不应该孤立地只出现在《墨子》一书中,更不应该只出现在少数一两篇中。王力先生的看法是有道理的。(注:向熹《简明汉语史》也持王力观点,见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207页。)但汉代有400年历史,说“枚”产生于汉代,似嫌过于笼统,最好说量词“枚”是产生于汉代初期,或者更早些。因为从汉代早期文献中所反映的情况看,量词“枚”的用法已经有了相当的发展,而不是萌芽状态。尤其是在汉代简牍当中,(注:汉代简牍是指本世纪初至70年代在我国敦煌、居延等地区数次挖掘出土的简牍文书,其时代涵盖了西汉武帝至东汉光武皇帝前后约200年的历史。)量词“枚”的用法不仅丰富多样,而且有了泛用的趋势。例如: (21)车伏一枚,高果一枚,车放安一枚,具四分輶一枚(《居延汉简》八五·二八)(注:《居延汉简甲乙编》,1980年中华书局出版。简称《居简》。) (22)小樽五十,其五枚破(《居简》八九·一三) (23)小杯三枚,中槃三枚小槃十三枚,案四枚,铺比一枚(《居延新简·破城子探方》五·一五)(注:《居延新简——甲渠候官》,1994年中华书局出版。简称《新简》。) (24)面衣一枚(《新简·破城子探方》五二·二五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