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文《杂字》研究(之三)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范文 宁夏社会科学院

原文出处:
西北民族研究

内容提要:

《杂字》是西夏王朝时西夏人自己编纂的字典之一。有西夏文及汉文两个文本。本文对《杂字》的来历及文本做了简要介绍,对两个文本做了相互比较,对西夏文《杂字》的特点及反映出的问题做了深入研究。文章最后还附有《杂字》的西夏文与汉文对照表。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1998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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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

      1990年10月,我在银川金桥宾馆参加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座谈会,时逢北京大学考古学家宿白教授,我去拜访,他告诉我:“王静如教授不幸于10月2日去世”。我闻讯愕然,万分悲痛! 西夏学界一颗巨星陨落了。我立即通知宁夏人民出版社:前约我同王先生合著的《西夏文〈杂字〉研究》一书,可否增附一《跋》?以弘扬先生蜚声中外的业迹。出版社的负责同志表示同意。十一月,我赴京前往先生家悼唁,看望师母沈思庄,并说明我们合著的书,一旦出版,立即寄去稿酬,并计划加写一《跋》,以彰先生之功德。师母对此毫无所知,沉浸于悲痛之中,只同长子反复叨念逝者生前的困境:“他本不该走的那么早,他得病后,送进医院,时逢亚运会,医院只顾外宾,内宾受冷落,住院不让家人陪伴,夜间输氧无人照管,结果氧气管被鼻涕堵塞,断氧窒息”。长子学医,知其死因,四处告状未果。师母说:“他晚年工资同五十年代一样,全家三口,还雇一小保姆,全靠他的工资。再加上长子因病离职在家,三人常年多病,生活拮据,并无积蓄”。希望我向有关方面反映,予以照顾。

      我带着悲痛而沉闷的心情离开一代尊师的家,走进我的另一位老师亦是王先生的至友马学良教授家。他说:“民族所一连去世三位国内外著名专家——翁独健、傅懋勣、王静如教授, 这是民族学界一大损失!”马先生十分沉痛,还同我谈起翁、傅先生去世时的情形,我不禁泪盈满眶。告辞马先生,直驱民族所找所负责人,如实反映了情况,他们比我了解的更清楚,和我的心情一样,随后我又向院部有关同志反映。直到今年7月,其子王龙友来信,并寄来两帧王先生的照片, 表示谢意,说他母亲的生活得到解决,压在我心坎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我同王先生的接触并不多,但对他的博学非常钦佩。然而我却听到一些不敬之辞。记得1970年3月,宁夏文化代表团赴京参观学习, 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接见时指出:宁夏是西夏的发祥地,要把西夏考古发掘作为重点。要有人学习研究西夏文字,不能让它成为“绝”学。有人插话:“听说王静如教授,只教儿子,不教别人”。王说:“不要紧,还有一位罗福颐先生也懂西夏文,现在在湖北劳动,我们可以把他调回,你们派人来跟他学习”。从此,我对王先生留下了不好印象。

      1973年5月, 当组织上决定派我去国家文物局跟罗先生学习西夏文时,我已搜集西夏文字例卡片三万余张,并用四角号码加以编排。罗先生听说我去跟他学习西夏文字,他早已为我准备了大摞资料。9月, 我如饥似渴地摘抄完后,带上文物局的介绍信,抱着戒备心理去求教王静如先生,那时的机关经常无人上班,我经多次联系,终于在旧历八月十六日拜见了王先生,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晚上,盛情难却,非留我吃晚饭不可。他说:“我太高兴了,我从不请客,但我今天破例招待你,我有好吃的请你。”他的盛情完全出我意料,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吃饭仅我们两人。

      1978年3月,文物出版社决定出版我撰修的《夏汉字典》, 通知我赴京听取审稿意见。由于受极左影响。 组织上未及时派我前往, 拖至1979年5月赴京。文物局陈慈德处长接待我们, 一见面就说:“你们见到《北京日报》没有?王静如教授以西夏学权威发表谈话,他正在指导他的儿子编写西夏文字典,与你这个无名小卒竞争了。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拖了整整一年?”他介绍我们去出版社,出版社的同志见到审稿意见,心冷了半截,大家面面相觑而不语,还是陈处长打破了沉默,他说:“都是自己人,把意见交给他们吧!”我打开审稿意见,完全出人意料,我们抱着绝望的心情回到招待所。这时一位曾在宁夏工作过的中央负责同志来看我们。领导将我们的“遭遇”汇报后,他十分同情,让我们去找有关领导召开新闻发布会,说这是宁夏文化建设的重大成果,应为宁夏争光。我们并未找任何人,准备起程回宁。临行前,我去看我的老师费孝通教授,他说:“楼上(指他住的楼)是王先生,你是我的学生,我能说什么?你还年轻,可以搞别的,字典就让他先出吧!”回宁后,我一度钻甲骨文,后来研究《同音》。

      1986年拙著《同音研究》出版后,我赴苏考察,出国前夕,去拜访王先生,一见面依然如故,满腔热情,并说:“我早就说了我要出西夏文字典,但是谈何容易!也许我这一辈子也出不了,即或出我的字典,也并不影响你出字典,我们这样大的国家,出一两部字典并不多,何况两人编的体例全不相同”。从此我又继续修订我的字典。

      1987年,《当代中国社会科学家传略》编辑部来函约我写《传略》,我复函拒绝,我说:我既不是家,也不是权威。西夏学权威和专家是王静如教授。他们请王写,王让我代笔,我根据他提供的素材,写完寄去,他很满意。

      1989年,苏联西夏学专家克恰诺夫教授来访,赠给王先生西夏文《杂字》一书照片。他即寄给我,让我同他共同研究。当我们把书稿交出版社还未出版时,1990年10月2日先生,不幸逝世。享年87岁。

      从我和王先生近二十年的交往中,得知他从未说过只教自己儿子,不教别人,事实上他已培养出西夏学硕士和博士研究生,这怎能说他只教儿子不教别人?他为西夏学勤劳终生,出版字典为民造福,功德无量,理所当然。我的字典未出版,并不是他发布了消息与我竞争;也不是由于他人审稿提了什么意见,而是字典本身的确还不具备出版条件。为什么当时还产生那么些情绪?主要原因彼此未能交换意见。加上“十年浩劫”的后遗症——彼此不信任,互相戒备的结果。尽管我们有过误会,并未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对我无话不说,我对他极为尊敬,特别是近几年来,几乎我们每月都有通信来往。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去世。怎能使我不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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