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荷兰功能语法的创始人Simon Dik 教授出版了《功能语法·小句结构篇》，作为对1978年首次正式提出“功能语法”后十年研究成果的总结（有关介绍见沈家煊，1988；曹其军，1995）。 时至今日，Dik教授已因患绝症于1995年3月辞世，他所倡导并为之奋斗终身的功能语法研究现状如何呢？本文拟对这一问题作一概要回答。 本文将主要涉及1989年以来荷兰功能语法研究表现出来的三个方面的旨趣：（1）对多层级的小句结构的认同；（2）语用功能的深化；（3）同计算语言学的接轨。选择这三个方面的理由有二。其一，Disk 教授本人几次小结功能语法的成就时，均不约而同地强调了这三个方面（Dik，1994a，b）。其二，笔者对1989年以来功能语法的两种主要出版物“工作论文集”（WPFG）和“功能语法系列丛书”（FGS ）所作的分类统计显示：在30本“工作论文”中，有关第1方面的5 本（占总数约16%），有关第2方面的9本（约30%），有关第3方面的4本（约13 %）；在20本专著或论文集中，有关第1方面的2本；有关第2方面的4本；有关第3方面的5本（资料源自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功能语法研究中心发布的NEWSLETTER NO.14，截止于1995年10月）。 本文末还将扼要介绍把荷兰功能语法理论应用于汉语研究的一些例子。 1.多层级的小句结构 对小句结构作多层次的描写并非始自荷兰功能语法学者。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有一些欧美学者开始关注这个问题，并且做了不少有益的尝试（Foley & Van Valin，1984；Bybee，1985）。他们把小句的句法结构看成“洋葱式”：最外层的叫“边缘层”（Periphery）， 比之内一层的叫“中心层”（core），最内层的叫“核心层”（nucleus）。 很自然，三层之间的关系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同时，每一层次都有相应的操作因子起限定作用。这些操作因子分别指示“体”、“情态”、“时态”和“语力”等语法意义和语用意义（Van Valin，1990； 1993）。最早接受这一思想并且把它纳入荷兰功能语法体系的是阿姆斯特丹大学西班牙语系的Hengeveld（1989；1990b）。他认为此前的功能语法过分注重谓语结构的内部构造， 从而忽略了更具交际作用的话语（utterance）。他借用系统功能语法（SFG）对语言六功能的三分法概念，把话语结构的作用放到人际元功能的层次上面，而谓语结构则在概念和语篇元功能（或曰表现）层次上起作用。话语结构含谓语结构。谓语结构由体词（term）和谓语（predication）二层级构成； 话语结构由命题（proposition）和小句（clause）两个层级组成。合并起来， 即所谓小句的四层级结构。四个层级分别指示客观世界的四种实体（entity），且判断四种实体存在的标准不尽相同。表一可视为对四层级的小句结构的小结： 层级序号 层级号 指示实体 判断标准 四 小句 言语行为 适切性 三 命题 命题内容 真值度 二 谓语 事态 现实性 一 体词 个体 现存性 表一：小句多层级结构 以“Did John go？”为例。第一层级只有“John”这样一个实体。第二层级则出现了“John's going”这个事态（SOA）， 它在多维的现实世界里占有一定的空间。第三层级是一个想通过这一行为实现其交际的意图，即询问这个事态发生与否。 至于第三、四层级，Hengeveld和Dik的看法及处理不尽相同。前者认为第一、二层处于谓词框架之内，而三、 四级处于“语力框架”（Illocutionary Frame之内）。同时，Hengeveld 还把“语力框架” 细分为“陈述型”、“疑问型”及“祈使型”（1990b：7）；与语力同处于一个框架之内的还有说话者和听话者。Dik（1989a）和Dik etal（1990）则宁愿把“框架”的概念摒弃，采用小句“操作因子”（operator）的说法。他觉得小句层级和命题层级之间的分别也相当明显。 对小句的层级描写还有一个很有意义的副效应：它将有助于解释小句内部各种不同的语法和词汇限定成分同小句各层级的辖域关系。荷兰功能语法学家分别把它们称为操作成分和卫星（satellite）成分， 标示由谓语结构组成的核心结构之外的语法意义和词汇意义。这两种成分对应小句的层级结构呈层级式分布和分类，如表二所示。 序号操作成分卫星成分意义 五 X 小句语句发生的环境 四 言语言语说话者的交际策略 三 命题命题命题内容的效度 二 谓语谓语事态发生的环境 一 谓词谓词事态的其它特性 表二：操作成分和卫星成分的分类及意义 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1）第一层级在此不是体词，而是谓词。这是由于本身的属性要求的。（2 ）卫星成分比操作成分多出一个层级。荷兰功能语法认为，操作成分由语法手段表现，而卫星成分则由词汇形式实现。考虑到句群关系，设定一个小句层的卫星成分，同一层级的语法手段出现空缺。 小句多层级思想一经提出，立即得到了其他学者们的积极反应，并且成为两届国际功能语法大会的中心议题。在1988年召开的第三届大会上，Dik等（Dik et al，1990）全面讨论了状语作为卫星成分在不同层级上的作用。他们认为可以先将表现层的卫星成分同人际层的卫星成分区别开来，然后再细分各个层级间的卫星成分的表现。 Bolkestein （1990）研究了拉丁语中小句作为句子补语的例子，试图说明补语类型的划分可以参照各层级的操作成分和卫星成分的功能来进行。他的做法弥补了Hengeveld（1990b）在讨论复合句的层级构造时语焉不详的缺陷。同时到会发言的Van Valin（1990 ）对功能语法中的多层级小句句法结构和他与Foley合作提出的“角色与指称语法”（Role and ReferenceGrammar）中的多层次小句句法结构作了系统地比较。他的结论是：功能语法的处理模式本质是以语义为基础的，而不是句法意义上的小句结构。对此，他较温和地指出，功能语法可能会削弱句法在整个理论体系中应有的作用。因为说到底，句法仍然是而且永远是语法理论的核心；荷兰功能语法无意走上极端功能主义者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