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格是修辞学的主要内容。随着研究的深入,新辞格的不断发现,辞格的种类越来越多。不过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发现有些辞格不易把握,也就是说某些表达形式能否成为一种辞格还有待商榷,委婉就是其中的一种。 委婉,又称婉辞、婉曲、婉转,在唐钺先生《修辞格》一书中,以相当于委婉的“微辞”这一名称将它列为修辞格的一种。以后,在各种现代汉语教材和修辞学著作,都以委婉或婉言、婉曲的名称把它列为一种修辞格。但是我们认为,委婉作为一种辞格,似乎是欠妥的,这主要基于以下几方面考虑。 第一,它没有特有的固定的语言形式或语言格式。什么是辞格?《修辞学辞典》说:辞格,也称修辞格、修辞方式、辞式或修辞方式,在特定的语境里,创造性地运用全民语言而形成的具有特殊修辞效果的言语格式。 《中国语言学大辞典》说:语辞同内容相贴切,造成超乎寻常文字、寻常文法以至寻常逻辑的新形式。 王希杰《什么是修辞格》一文中说:修辞格是一种语言中为了提高表达效果而有意识地偏离语言和活用常规并逐渐形成的固定格式、特有模式。 以上三种说法不一,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作为一种辞格,必须有特定的语言格式或模式。比如,比喻辞格,就有一个“本体+喻词+喻体”基本格式;比拟有“本体+拟体的动作行为”基本格式;顶真的格式为A→B,B→C,C—D……;回环的格式为A→B,B→A。就连排比和夸张,有如下格式: ┌A+提挈语…… ┌夸体大于本体 排比 │B+提挈语…… 夸张 │夸体小于本体 └C+提挈语…… └夸体先于本体 在辞格辨析时,除了要看辞格的表达效果外,更重要的,也是更常用的,首先是从辞格的构成形式上入手加以对比辨析,而委婉,恰恰就缺少作为一种辞格所必须具有的固定模式这一根本特征。 第二,委婉的定义缺乏区别于其他辞格的精确的内涵。在一般的修辞学论著中,委婉的定义为“有意不直接说明其事物,而是借用一些与某事物相应的同义语句婉转曲折地表达出来。”〔1〕“有时候, 人们不直截了当地把本来的意思说出来,而故意把话说得委婉含蓄一些,把语气放得缓和轻松一些,这在修辞学上叫“婉言”。〔2〕 据此,人们常把“不能、不愿直接说”作为其主要特征来认识,这样就造成了认识上的两个混乱。 首先,“不直接说”这个说法太笼统,也很模糊。其实,修辞格中用不直接说的方法来表达的辞格就有很多。借代是借有关事物的名称来代替所说的事物;借喻更是以不说出本体,以喻体来代替本体;双关则是利用语音或语义的条件有意使语句同时关顾表里两层意思,而“里”这层意思恰恰是其表达的真意所在;比拟出现的只是拟体的动作行为。根本不出现拟体,不出现本体的动作行为。以上这些辞格的运用都不是直接地表达意义的,它们与委婉的本质区别在哪里呢? 其次,不直接说明事物而是借用一些与某些事物相应的同义语句婉转地表达出来,由此产生认识上的第二个混乱,就是借用的这些语法手段和委婉本身如何区分的问题。比如“死”这个词,为了说得委婉一些,避免刺激人,古代就有“山陵崩”“崩殂”等说法。从目的、效果来说,“委婉”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但是从它们的构成方式或表达形式来看,又应为比喻。实际上,委婉都是借用其他一些事物相应的同义语句来加以表达,以达到“委婉”这一表达效果的。这里我们对委婉的一些常用例子稍加分析,就会发现,它们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的问题,即是从效果上来判断,还是从构成上来判断的问题。 例①聂耳以他二十三岁的青春年华,过早地写下了生命的休止符。(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271页) 例②在衙门里的人物,穿布衣来的,不上十天也大概换上皮袍了,天气并不冷。(《鲁迅全集》二卷282页) 例③你的个人问题怎么处理呀? “个人问题”是个代名词,那意思谁都知道。(刘富道《眼镜》) 例④这次冲锋,象从云端中跃出的闪电,使黄维摆在双堆集上的那些重炮和坦克,统统被取消了发言权。这次冲锋,象个疾雷,使一向猖獗的“老虎团”在这锐不可挡的一击下被勾销了户头。(黄廖主编《现代汉语270页) 以上几例,从表达效果来看,无疑都有“不直接说”的作用,属于委婉,但从它们的构成方式来说,又都分别为不同的辞格。例①是用“过早地写下生命的休止符”来比喻聂耳过早地去逝;例②是用穿“布衣”到穿“皮袍”来代替财富的由少到多,具体而又生动地揭露了贪污腐败的社会现象,应属借代,同样,例③以“个人问题”这个泛称来代“婚姻问题”这个特称;例④作者把敌人的重炮和坦克的被摧毁拟作“人的发言权统统被取消”,应属比拟。 由此可见,委婉,从构成上来分析,许多往往是由常见的比喻、比拟、借代等辞格形成的。另外,委婉还常常借助于词语的选用和句式的选择这样一些表达方法来加以表达。这里我们也先看一段人们常用来作为委婉的用例。 在曹禺话剧《日出》中,方达生看到以前的“朋友”陈白露过着腐朽放荡的生活,感到惊异和痛心,规劝她跳出火坑,他们俩之间有一段对话: 方达生:竹均,怎么你现在会变成这样—— 陈白露:(口快地)这样什么? 方达生:(话被他顶回去)呃,呃,这样地好客,——这样地爽快。 陈白露:我原来不是很爽快吗? 方达生:(不肯直接道破)哦,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好像比从前大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