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方言语素“么、貌、门”的来源

作 者:

作者简介:
徐英(1979-),女,湖北罗田人,博士,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国家语言文学推广基地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方言语法;卢峰玉(1998-),男(白),云南曲靖人,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方言语法(湖北 宜昌 443002)。

原文出处:
语言研究

内容提要:

湖北东部存在“门”类语素,其音义因地域推移而不同:鄂东北的孝南往北到广水音“门”,为动量词、时间词后缀/中缀;黄冈、武汉,音“门/貌”,为时间词后缀/中缀。鄂东南大冶、阳新,音“貌”,为动量词、时间词后缀/中缀;咸安,音“巴”,为时间词中缀。西北方言、北部吴语中动量词、时间词后缀“卯”的意义演变路径,与“门/貌/巴”完全对应,后者是“卯”的韵母弱化或鼻化和声调的弱化。“门”类语素可能也是来自北宋末的移民。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24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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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元任(1948:1518、1519)等记录的“现在”意义的词条,应山(今广水)、应城、黄安(今红安)、黄冈、鄂城、麻城、大冶、竹山分别是“、这么朝(儿)、这么·们昝、这么昝、这么早、这么朝(儿)”。汪国胜(2000:44、50;1994:104、194)、汪化云(2016:100、135)、陈淑梅(2001:31)则分别用“带貌早/带帽早、这门早儿、这么儿/这么早儿”记录鄂东方言表“现在”义的单词。可见,这五种文献中的“现在”义,湖北东部是用“近指代词+么/门(们)/貌(帽)+朝/昝/早”表达的。那么,“么/门(们)/貌(帽)”(简称“门”类)的本字是什么?还有没有其他与之相关的用法?

      经初步调查,湖北方言的“门”类语素主要分布在鄂东地区。于是,我们对鄂东方言及临近方言共36个点进行了实地调查。其中鄂东北江淮官话黄孝片19个点,包括黄片11个点(麻城、英山、罗田、浠水、黄州、黄梅、蕲春、武穴、红安、团风、黄石)和孝片8个点(孝南、安陆、应城、云梦、黄陂、新洲、广水、大悟);西南官话武天片6个点(武汉、汉川、天门、仙桃、洪湖、京山)、赣语大通片8个点(大冶、阳新、咸安、通山、通城、崇阳、嘉鱼、赤壁)和与黄孝方言有亲缘关系的移民方言3个点(鄂西竹山、陕南的平利、白河)。以下分别以罗田、孝南、武汉、大冶、白河等方言作这几个方言片代表讨论。鄂东方言“门”类语素,经常儿化为,有动量词、时间词后缀、时间词中缀三个意义,尚无著述研究其源流。本文拟先简介“门”类语素的意义,依序描写,依据音读简介其分布特征,探讨其语法化轨迹,然后寻其来源。

      一、“门”的读音、功能和地域分布

      “门”可以分3类:“门[,1]”为动量词,“门[,2]”为时间词后缀,“门[,3]”为时间词中缀。时间语素“门[,2]/门[,3]”来源于“门[,1]”动量词(详见下文),故按此序描写。

      (一)“门[,1]”的读音、功能和地域分布

      动量词“门[,1]”表示“次/回/趟”,有三类读音。

      

      

      

      依据“门”的音义,我们将鄂东方言36个点具体调查结果统计为下表。

      

      据上表,我们可以发现以下三点:第一,“门[,1]”、“门[,2]”、“门[,3]”分布不一:“门[,1]”仅存于黄孝片部分地方、大通片少数地方:“门[,2]”在黄孝片、大通片(除了咸安)和移民方言中广为分布,武天片(武汉、仙桃)也还有所遗留;“门[,3]”在黄孝片的大部分地方,大通片的部分地方(大冶、阳新、咸安、嘉鱼、赤壁),武天片少数地方(武汉、洪湖)、移民方言(仅限于白河)也时常使用。可见,“门”类语素各类用法的使用范围是:时间词后缀>时间词中缀>动量词。其使用范围的渐变性也透露了其演变信息,体现了词义虚化是有规律的运动,最早产生的“门[,1]”被逐步淘汰,居中的“门[,2]”生命力最活跃,后起的“门[,3]”也不甘居后。第二,“门[,1]”的动量表示法似不多见,主要被老派使用,有被“回/次/趟”取代的可能。“门”构成的量词短语,并非在所有语境中都可以出现,如黄片中普遍不使用动量词的“门”,孝片中某些区域(应城、新洲、黄陂)也限制使用,“门”需换成“回”。第三,“门[,2]”和“门[,3]”共存。有“门[,2]”用法的方言点普遍存在“门[,3]”的用法,一般不存在有“门[,1]”、“门[,3]”而没有“门[,2]”用法的方言点,这说明了“门[,2]”与“门[,3]”的衍生关系以及“门[,2]”在“门”类语素意义演变链上的桥梁作用。仅少数地方“大悟、云梦、应城”只有“门[,2]”没有“门[,3]”,我们推测,因时间词中缀“门[,3]”意义较虚,又与其后表示时间义的“早”重复,于是,“门[,3]”在方言口语中被磨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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