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认识客观事物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形成同类相聚的思想,并在语言文字层面尝试以形式标记类别联系,语义聚合就是分类思想在语言上的反映。这些语义聚合关系包括意义相同相近、相类或相反等不同情况。在语义上能够实现聚合的词语,它们在表示名物、动作、性状所属类别或物象特征方面具有相似性,是人们对不同词语的语义特征进行提炼概括的结果。个体词语的用字演变并非孤立地进行,相同语义场的某些词语的用字演变规律往往扩散到与之相关的其他词语身上,带动它们的用字沿着相似或相关的轨迹演变。汉字系统从义符选取、字形构造、系统调整等不同层面协同推动,强化语义聚合内的词语在用字层面的关联,密切不同用字与语义类别之间的联系,使义符、用字结构和用字系统分别朝着类别化、趋同化、有序化方向演变。正如王贵元(2018:3)所说:“汉字构形的发展经历了从个体发展向群组发展的演变过程,在汉字构形的个体发展阶段仅专注于字形个体及其表现对象之间的关系,在群组发展阶段则在关注字形个体及其表现对象之间关系的同时,也关照字形个体之间的关系,即着力于字形群组的系统化和类别化,以及对字形表现对象进行分类。”① 因此,我们尝试从不同维度总结归纳语义聚合对词语用字演变产生的影响,分析词汇系统与用字系统的辩证互动关系。但要说明的是,相同语义聚合的词语与用字之间的形义联系极其复杂,用字演变也要受各种不同因素的制约,语义聚合对用字的影响是相对的,并非构成聚合关系所有词语的用字都会呈现相同的演变规律。 一、语义聚合与用字义符的选取 语义聚合内的不同词语在用字演变过程中,通过对不同构形成分的提炼归纳,逐渐确定某些义符作为提示意义范畴的构件,并将其作为意义联系的标记渗透到其他词语的用字结构中。经过漫长时间的调整和积累,往往通过义符能够实现系联,而义符对词语用字的统辖力也在不断增强,所辖字日益增多,义符最终成为类聚相同语义范畴不同词语的桥梁和纽带。陈剑(2017:3)考察“
(刑)”与“罚”、“
(重)”与“厚”、“规”与“矩”、“奄”与“盇(盍—蓋)”、“聭(恥)”与“醜”等词的特殊用字,也指出:“意义相近或有关的常连言、对举或构成双音词之字(可以说是词语/文字的“聚合关系”),在文字创制或使用中常相影响,可以使用、添加或改为相同的偏旁。”②汉字发展过程中,通过义符实现意义的聚合联系主要凭借以下几种途径。 (一)增旁衍化 “增旁衍化”主要发生在意义相类词语的用字演变过程中,指在旧用字基础上添加表义符号,以相同义符明确它们意义类型的关联。多数情况是在早期表意字或假借字基础添加类义符强化它的意义类别,新字与旧字之间记词功能相同,但明显增加了提示词语意义类别的信息。有些词语由于受近义或反义词语的影响,也可能将近义反义词的用字或其省形追加到旧字之上,从而推动自身的用字演变更替。
(二)换旁转化 汉字记录的意义信息具有丰富性,可以从不同角度提示语义,所以记录相同词语存在选用不同义符的可能,而不同义符类聚的语义范畴是有差别的。“换旁转化”是指新义符替换掉其他功能相近的义符,新字结构体现了用字者对于词义聚合关系的认识转变,新义符提示的意义成为用字者想要突显的语义信息。词义具备相同相近或相反关系的词语,改换的义符较为特殊,有的可能是义近义反词语的用字或其省形。
(三)简省同化
(四)类推泛化 当汉字系统发展成熟到一定阶段,人们开始运用类推思维从义符系统和声符系统中分别选取构件组合新字。类义符和近义义符作为语义范畴的标记,参构相同语义场的系列用字,义符的表义功能经历了由具体到抽象的过程,表义功能也在不断扩展。这种情况下的新字与增旁、改旁或同化所造新字不同,它们完全抛开了旧字的构形,新字和旧字之间没有构形上的传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