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作格动词的典型特征是呈现作格交替现象,即同一个动词(或同根动词)既有及物用法,又有不及物用法。其中,及物用法表达使役事件,不及物用法表达变化结果事件。如“他开了门——门开了”中“开门”表达施事参与者引起“门开”这一状态变化,而“门开”表达“门”发生状态变化。 关于作格交替的语义机制,Levin & Rappaport Hovav(1995)[1]等提出当及物动词表达使役事件,且施事不特定(unspecified)时,可派生为不及物动词。如(1)所示,英语中“break”可进行作格交替,其施事如(2)所示,可以是人、自然力、事、物体等。 (1)John broke the vase.—The vase broke. (2)John/The wind/The explosion/The hammer broke the vase. 然而,如Cheng(1989)[2]、杨大然和程工(2018)[3]等所言,汉语中“写、洗、喝、卖”等活动类动词明显是人为动作,即施事特定,却呈现作格交替现象,如(3)所示。
不过,并非所有活动类动词都可以作格交替,如(4)所示。根据金立鑫和王红卫(2014)[4]所指出的作格交替与动词后名词的语义角色有关这一观点,(4a)中“骂”、(4b)中“喜欢”后的名词为有生命体,因此不能交替。但(4c)中“推”类动词后的名词符合作格交替要求,却无法交替,这一现象又该做何解释?
除汉语外,活动类动词可大量出现作格交替现象的还有日语。例(5)中的「炊く」(煮饭)、「建てる」(建造)、「植える」(种植)等动词皆为施事特定的活动类动词①。这些动词与上述(3)中的汉语活动类动词是否有共同点?
Dixon(1979)[5]指出,决定作格有三种因素:主要动词的语义性质、做论元的名词短语的语义性质和小句的时体。关于时体,(3)和(5)所显示的汉语、日语活动类动词与其他作格动词一致,句子标记为过去时或完成体,汉语用“了”标记,日语用「た」标记。关于做动词内论元的名词的性质,上述活动类动词带无生命名词短语。活动类动词与典型作格动词的不同点在于其施事特定性。那么,这些活动类动词有何语义特性?为何它们可发生作格交替现象? 关于汉语和日语作格交替的相关研究并未给出合理解释,也鲜有研究将汉语和日语的活动类动词作格交替进行对比,做统一解释。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利用词汇语义学的事件结构理论进行统一解释。具体而言:第二部分论述前人研究并提出本文的研究立场,第三部分、第四部分分别分析汉语和日语活动类动词作格交替的语义制约要素,第五部分为总结。 二、前人研究及本文立场 关于(3)中汉语活动类动词,学界有两种看法。一部分学者(Huang 1997[6]、曾立英2009[7]、潘海华和韩景泉2005[8]、王国栓2015[9]等)认为使役义是动词发生作格化的基本条件。“写”“喝”无使役义,不及物句式隐含着动作的施事,其后存在一个空主语(pro)。它们所呈现的交替现象实际上是一种假象,并不是作格交替。 另有一部分学者认可(3)为作格交替,如Cheng(1989)[2]、杨大然和程工(2018)[3]、金立鑫(2019)[10]等。Cheng(1989)[2]主张“写”“洗”的不及物句应视为受事主语句,是作格交替;若认为是受事话题,则无法解释为何“黄蓉很喜欢郭靖”这句话不能把“郭靖”提前作为话题(*郭靖很喜欢)。杨大然和程工(2018)[3]5通过两个句法判定式判断(3)为作格交替。一是通过不及物句能否加入带有施事倾向的副词(如“特意”等)来判断,如(6b)不成立说明不及物句不存在未显现的施事主语。二是通过关系化结构是否成立来判断,(7a)和(7b)的对比说明前者的关系子句存在一个句法空位受到“人”的约束,而后者不存在空主语,因此无法成立。
金立鑫(2019)[10]指出,在严格的主宾格系统语言中,如果宾语移动到动词前作主语,需要进行句法上的被动化操作,而如(8)(9)所示,不及物动词句中的主语移动到动词前面不能做被动化操作,如果被动化反而不合格。其原因是这些都是通格结构②,而通格结构没有且也不需要被动化操作。
本文支持作格交替说,探究为何活动类动词可以进行作格交替。在此先看看前人研究的观点,认可作格交替且对其原因进行分析的主要有Cheng(1989)[2]、杨大然和程工(20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