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提出 “教师教育学科建设”是极具中国特色的学术话语。学科作为一种制度,教师教育学科建设可以从制度理论(institutional theory)的实用合法性(pragmatic legitimacy)、认知合法性(cognitive legitimacy)、规范合法性(normative legitimacy)三方面来解读。首先,就实用合法性而言,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提出“加强教师教育学科建设”;[1]同年,教育部《教师教育振兴行动计划(2018-2022年)》进一步阐明“教师教育学科专业建设行动”,明确教师教育学科二级学科地位,提供教师教育核心课程资源以面向更广泛的教师群体。[2]这是通过政策的立场来支持教师教育学科建设的合法性,同时,也表明教师教育学科服务于“教如何教学”与“学如何教学”的培养实践知识。第二,就认知合法性而言,已有研究表明教师教育群体的界定难以明确,对于教师教育学科本身应该具有哪些知识更是难以合议自洽。[3]这种处境诱发一种新思考,即教师教育学科建设是否应该从传统学科框架上升到合理的制度治理?如何通过制度来促进教师教育学科获得认可才是需要论证的重点。第三,就规范合法性而言,学科是以其知识立足于大学学术环境,而“专业学院地位的确立可以确保教师教育知识的合理性和合法性。”[4]学科的确立不仅仅体现知识积累的结果,也是学术权力和权威的表现。因此,教师教育学科建设关乎学科制度与知识相互作用,从而明确其学术地位。 一门学科以其独特知识而立,教师教育知识无疑是明确学科地位的内核与基础。[3]自师范院校建立以来,教师教育知识及其边界问题都是历史性争议,包括教师教育学科和大学学科教育、教育学科、学科教育学之间的关系问题。[5]教师教育与其他学科之间关系处于剪不断理还乱的处境中,那么,究竟是否存在一种边界模糊的可渗透性学术领地?[6]抑或厘清教师教育学科知识和学术内外部制度关系,保持自身知识体系的自洽,从而重构学科建设路径?综上,基于学科知识和制度权力运作耦合的思考,本研究探寻历史发展中教师教育学科建设“何以成为可能”的路径。因此,本研究采取福柯(M.Foucault)系谱学(genealogy)的历史分析,关注学科制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的知识权力本质,表明制度化是实现学科建设的路径。[7] 二、系谱学的考察视角 (一)系谱学的非线性历史观 系谱学的“系”是指系统,“谱”是指事物类别之间的关系;系谱学是通过解构历史事件中的主体位置及其作用空间的权力运作视角,从而关照知识权力关系的发展。[8]系谱学以关系或事件为焦点,从微观中重新审视庞大社会系统的局部环节,关注被历史误解、遭到排斥或争议而处于权力边缘的话语(discourse),重新发觉事物内在与外在的交互关系。[9]因此,系谱学的历史观从传统的直线连续性发展转向非连续性,寻找历史中不连贯的事件,从而分析社会或事件中知识和制度权力关系的发展。[10]27 (二)系谱学考察的话语 福柯所谓的话语是指在特定时代的历史与文化条件下,由社会、政治和文化生成的一套系统性的语言、规则和思想方式,既描述着事物也指出支配和影响社会行为和思想的权力关系。[10]19-123话语被用来表达和交流意义或信息,每一个社会或文化都能通过话语来影响成员的思维和行动,此时话语是以有形或无形的组织(包括制度、经济及社会体系、行为规范等)来传递信息。社会中各层面都有特定的话语,所以话语既是一种语言结构,也是一系列的实践和行动,制约着社会成员对外在世界的认知,负载当下的知识结构和权力关系。[10]23-25循此视角,学科”discipline”蕴含了规训之意,是按照学术功能集结知识的一种组织方法与组织结构,通过学术机构、教育体系和其他社会结构来规范和控制个体。[3]学科相关的话语便标志着知识和真理的标准,规范成员的认识和行为。[11]那么,师范院校进入大学后各种争议话语,突出教师教育知识与大学理性知识的内部矛盾以及与外部制度的支配权力关系。 (三)系谱学视角的学科制度:知识与权力关系 在福柯眼中,学科既是知识的产出也是权力运作。权力是一种战略,通过调度、计谋、策略、技术来行使,这使得权力存在于作用的相互关系中;知识便是其作用之一,知识为权力服务,权力制造知识,权力和知识相生相随且不可分割。[12]“学科”本身蕴含“知识”与“制度”两层意义:就知识而言,学科是以独有的研究领域为对象,有着共同理解的专门术语、概念和方法体系;就制度而言,学科具有要求学术群体遵守的共同准则或规范,取得大学的学术地位,从而展开设置课程制度,培养生产知识和实践知识的人才。[4]作为制度的体现,学科本身是一种权力的体现。系谱学主张知识通过制度设置来运作权力,从而获取社会认同的合法地位,制度的权力可以决定何种知识被认为是真理。[13]据此,知识通过各种内外部制度交互作用生成网络影响着不同个体,在推进知识传播中进而对他人产生影响。[14]于是,教师教育知识必须通过学科以及内外部制度作为权力行使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