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消失的当下:用教育重建“附近”

作 者:

作者简介:
赖明谷(1961- ),男,江西玉山人,上饶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教授,从事高校管理和当代社会问题研究(上饶 334000);代春阳(1999- ),男,安徽合肥人,南昌大学教育发展研究院高等教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从事高等教育学研究,E-mail:18956566678@163.com(南昌 330000)。

原文出处:
现代大学教育

内容提要:

“附近”是个体与社会联结的纽带,是个体与周边的人和物逐渐创造的情感和文化联系,“附近”的意义在于给予个体认同感和归属感。然而,在现代社会,由于加速、流动以及个人主义等缘由,“附近”的层次与关系却在慢慢被磨平。在时空压缩和个人主义并化等原因的共同作用下,“附近”的存在逐渐消弭。消失的“附近”为个体带来新的状态,也让教育变得单一。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教育作为联结个体和社会的桥梁,在应对消失的“附近”带给个体和教育本身的考验时,或许可以通过传达与生活世界融通的教育观来改造学习空间,利用科技打破教育方式和空间组织结构的壁垒。建构以位育思想为基础的生态正义框架下的新教育契约,从人性正义和社会正义的角度,追求个体与社会的和谐发展,通过教育和社会实践活动,帮助个体重建与“附近”的联系。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24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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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近几年最为重要的公共卫生事件之一,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而疫情防控也让潜伏社会已久却始终伴随人们身边的“附近”悄然浮现。疫情封控期间,在社会和人群被划分为一块块区域时,正是源自“附近”的自发组织引导人们生活的进行。例如,在2022年疫情期间,很多平时缺乏互动的邻里自发组织联结在一起,以个体为轴心延展到“附近”,以保证小区的日常生活有序运转。[1]在高度流动和加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似乎已经被虚拟的人际关系和无言的个体悄悄取代了的“附近”,重新回归大众视野。当下的个体该如何理解“附近”?现代社会变迁中的“附近”是如何消失的?而作为联结个人和社会的教育,又能为再造“附近”做出哪些努力?文章通过对“附近”这一概念相关问题的分析,以此重新发现“附近”之于生活的重要性。“附近”的消失为个体和教育带来困境,在“附近”愈加远离人们生活的当下,需要通过教育这一人类文明不可替代的媒介重新建立个体与社会的紧密联系,重塑“附近”。

       一、褪色的“附近”引发的思考

       (一)远离个体与教育的“附近”

       何为“附近”?“附近”是以个体为原点并实际参与创造的生活范围。[2]从解释可以看出,“附近”这一概念可以界定为个人与社会联结的纽带,包括各种互相影响的人伦关系与社会网络等。从具体的方位来说,“附近”是指大于家庭、小于社会的社会结构单位,属于地理空间上处于极近与极远之间的范围。而在具体的空间属性外,“附近”也具备情感和文化属性。因为“附近”不仅是每个人日常生活的场所,更是社会群体形成关系联结的情感空间。这里所谓的“关系”,并不仅是简单地指一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之间的关系,它指的是个人与其所在周边中的其他人和其他事物的联系。“附近”以个体为中心而扩散开,并最终形成联系个体和社会的关系网络。

       “附近”是时空与社会的结合,因此具有自身独特的层次性和有机性。从广度来说,“附近”如同一张以个体的亲疏关系形成距离感的网,它没有明确的边界,因此具有很强的伸缩性。从深度来说,“附近”是历史的沉淀,时间推动“附近”的新陈代谢,强化“附近”的社会联结机制。“新的血液加入进来补充特定的角色,从而维持社会结构的完整与延续,社会团结也在时间的酝酿中愈发稳固。”[3]“附近”不仅是时空层面的,也是社会层面的。“附近”的社会性即人之间的关系,无论是乡土还是城镇,关系都是建立社会联结必不可少的存在。在中国传统人情文化和人情网络的形塑下,有效的人情关系时刻都在变化,居民的行动逻辑带有中国人所独有的人情惯习。[4]“附近”的社会性源于人与人的交往互动。在由琐碎的日常所构造的生活场景中,人们通过互动与周围不同类型的个体发生碰撞,产生交集,确立自己的身份,形成个体属于“附近”的社会认同。在日复一日的群体互动中,情感和信任得以建立,“附近”的时空距离转变为彼此心理的距离。

       为什么要重提“附近”?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附近”所形成的关系网络意味着个人与世界的真实联结,透过“附近”,个人才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和感知进行投射,并通过收到的反馈发展彼此在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中形成的关系。以“附近”的情感和文化为载体,教育才能在真实的教育空间基础上搭建个体和社会的联系,拓展群己的交往。依托复杂的技术、更快的社会流动和更频繁的社会循环,人们可以建立更加抽象而庞杂的关系。相比于传统社会小小的“附近”,现代的人们仿佛建立了立足于整个世界的“附近”。而这给个体带来新的困扰。现代社会的“附近”带给当代个体一种矛盾的感觉,处于当今社会的我们,一方面极度关注自我,逐渐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另一方面,每个人似乎又直面世界如同全球学家指点江山。但是,在关注自我和社会之间,联系个人与社会的“附近”仿佛被消弭了。个体只能原子化地生存于群体之中,伴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多元化的生活方式,曾经的“附近”在个体心中的样子开始变得模糊。

       “附近”这个词对当下的国人而言,既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过去,个体的形成源于周边的人与物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个体的认知来自受教育期间对“附近”的认识和体验,教育依托于“附近”的力量帮助个体融入社会,建立个体的身份认同。无论何时何地,作为个体的人始终被“附近”围绕。然而,当下的人们面对“附近”却又总是对“附近”的一切无所适从、漠不关心,丢失了对“附近”的感觉。过去的传统社会基于亲缘、地缘关系的纽带构筑熟人社会。伴随着社会发展,传统的社会结构开始瓦解,越来越大的城市、越发便捷的社交却让人们落入了陌生人社会。当彼此的相遇和对话不再被关心时,其所形成的多元、复杂的周围关系渐次消失在一种没有温情的关系中。个体和教育不再与“附近”息息相关,个体不再重视与“附近”的互动,个体与“附近”被割裂。教育也不再关心与“附近”的关系,教育的环境变成没有亲和力的空间,不再彰显集体与联系的价值。人们失去对“附近”的感知和情感。连带失去的是几千年来传统社会所构造的原本应有的社会团结和凝聚力。重塑“附近”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应对越发突然的社会事件和应对逐渐脱离本土情境的个体行为,更重要的意义在于重拾个体对日常的关注和思考,拾回人们对源自“附近”的生活世界的兴趣。

       (二)“附近”消失与社会原子化的关系

       当下,随着社会变迁,个体与所处情境的联系减弱,社会普遍存在一种“附近”逐渐消失的现象,这与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笔下的社会原子化有异曲同工之意。二者都表现为个人与身边的社会存在割裂:因为社会发展而形成空洞感,造成个体对身边世界的感知减弱。但是,“附近”的消失与社会原子化并非因果关系,“附近”的消失更像是社会原子化的表征。无论是社会原子化还是“附近”的消失,都是在表达个人与社会的疏离、个体与社会联结断裂的问题。社会原子化不是指一般性的社会关系的疏离,正如研究者所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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