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072(2023)06-0124-09 DOI:10.11778/j.jnxb.20221440 美学与认知科学的互动随着神经美学的兴起越来越受到关注,审美中注意问题的哲学探讨也重新受到重视。本文聚焦于美学与认知科学哲学中都讨论到的“审美注意”(aesthetic attention)概念,分析以美学家南尼(Bence Nanay)为代表的、辩护审美注意特殊性的新观点,考察它们所共同具有的特性及启发。 一、注意与审美经验 对审美经验的已有解释,通常主要着眼于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经验的现象性特征;第二,经验的结构性特征;第三,经验的对象或内容;第四,评价性立场等。一些代表性解释往往侧重于其中一种或几种的结合。比如杜威(John Dewey)的“一个经验”(an experience)侧重于一、二方面;①伊思明格(Gary Iseminger)尤其注重第四方面,强调审美经验需要有一种特别的评价立场即为其自身(for their own sake)的立场;②斯特克(Robert Stecker)③和列文森(Jerrold Levinson)同样都看重三、四方面,侧重经验对象及内容,同时也要求一种为其自身而欣赏的态度;④卡罗尔(No
l Carroll)则强调第三方面,支持审美经验的内容(content-oriented)解释。⑤ 这些理论尽管各自侧重点不同,但都存在一个共同点,即结合注意来说明审美经验。美学家西布利(Frank Sibley)认为审美经验的理解大致包含“为其自身”的认知因素以及对对象性质的注意这两个方面;⑥斯特克关于审美经验的“最小理解”(minimal conception)即“以辨别的方式注意事物的形式、性质或有意义特征,且是为这些特征或这个经验本身而注意”⑦;列文森更直接谈到“审美注意是指,注意聚焦于一个对象的特征,或者说是可感知的形式和属性,完全基于其本身,而不是出于注意的有用性;注意这些随附于形式和属性或由其而产生的内容;以及注意这些形式、属性和内容之间的关系”⑧。此外,戴维斯(David Davies)也认为注意对审美经验来说是必要的,同时也赞成审美经验需要“恰当地注意恰当的内容”⑨。这些解释主要延续的实际上是美学家斯托尔尼茨(Jerome Stolnitz)对在审美态度的说明中曾提及的重要概念即“无利害注意”(disinterested attention)的理解——“只为其自身的、无利害的和同感的注意”⑩。 与上述解释不同的是,卡罗尔明确反对“无利害注意”概念,这种立场延续的则是美学家迪基(George Dickie)的观点。在其1964年关于审美态度神话的著名文章中,迪基直接批判了“无利害注意”(11)概念。由此也可窥见这一概念的重要影响。迪基认为该概念混淆了动机和注意,并不存在预设的“无利害注意”这样的心理状态,只有“普通的注意”及其或多或少的密切程度的不同。与对审美态度的批判一样,迪基也试图从根本上否定概念所指来反对审美注意概念本身。卡罗尔也指出被认为是审美经验标志的无利害注意“这种心灵状态的存在”是“被推断出来的”(inferred)。(12)他概括了“无利害注意”的典型理解:“审美经验的标志是:别无目的地对所意识到的对象的无利害的和同感的注意或者关照。审美经验是一种注意的形式。什么样的注意?无利害的和同感的注意”。(13)他也认为没有无利害和有利害注意的区别,“有的只是一般的注意而已。……无利害并非是注意的构成要素,也不是注意的方式。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据说用来定义审美经验的那种无利害的注意其实是不存在的”(14)。 但需要指出的是,迪基和卡罗尔反对的是“无利害注意”,而不是注意的参与。迪基同样也是利用注意来进行论述的,比如结合聚精会神分析无利害注意的例子,结合注意的涣散和转移来分析有利害注意的情形,只不过他论述的出发点是反对当时审美经验的流行解释。卡罗尔对待审美经验的态度则更温和,支持对内容路径的理解,而在其解释中,他同样指出审美经验需要“专注于”“沉浸于”“凝神观照”于作品的设计,指出“如果一个经验是关于注意对象的感性属性、审美属性和形式关系的,它就是审美的”(15)。 以上不论是直接结合注意来规定审美经验,还是围绕是否存在“无利害注意”进行的争论,都表明在传统美学中注意对审美经验的解释有着重要的作用。注意通常被视为分析甚至是通达审美经验必不可少的要素。不论是审美经验现象上的描述(比如“自我沉浸”“凝神”“完满统一”等),还是认知层面的解释(比如识别、审美评价、判断等),注意都或多或少地被提及;不论是向内于我们的反应,确保经验出于无利害的考量,还是向外于对象及其性质,都是通过注意来实现的。类似这样处理的典型代表还有美学家沃恩海姆(Richard Wollheim),他的“看进”(seeing-in)就是通过“结构方面”和“识别方面”的“双重性注意”(twofold attention)来界定的。考虑到注意与意识以及觉知(awareness)的密切关联,注意对审美经验解释的重要性也就不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