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赋能ChatGPT的三种策略

作 者:

作者简介:
韩伟,男,陕西子洲人,文学博士,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陕西 西安 710128);任智峰,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原文出处: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ChatGPT作为现象级事件的新型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文案处理、代码撰写等方面表现突出,具有生成性、动态性、敞开性的特征。研发者创造出ChatGPT以后,用户在计算机界面使用ChatGPT,由此构成了“研发者—ChatGPT—用户”的三维动态关系图式。身体、媒介和后人类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三种策略。身体的实在性、集群性和虚拟性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身体诉求;媒介的中介化、泛媒介和知识—媒介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媒介延展;后人类的审美感受、情动感性和后人类主体的生成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后人类意义增殖。作为方法与方法论的身体、媒介和后人类是给予ChatGPT情动赋能的三种策略,其与ChatGPT在理论上形成同构的张力,在实践上实现互补与融通。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23 年 06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G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283(2023)03-0055-12

       DOI:10.15983/j.cnki.sxss.2023.0706

       一、引言

       2022年最引人瞩目的科技事件是11月30日由OpenAI公司推出的ChatGPT(生成型预训练变换模型,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ChatGPT被研发出来以后,用户在计算机网络使用它,由此构成了“研发者—ChatGPT—用户”的三维动态关系图式。在这一关系图式中,情动赋能成为赋予ChatGPT情动张力、情动劳动(affective labor)和情动在场的理论方法和现实策略。情动赋能是作为哲学思维和理论方法的情动为实在、工具、概念等赋予情动张力的策略。情动赋能和情动的内在关联是:情动是情动赋能的根基,情动赋能是情动激活其他理论的方法。具体而言,情动赋能就是将情动对身心关系哲学本体论的揭橥、对存在之力流变的解蔽以及对非人要素的拓展等方法释放出来,为他者赋予原本不具备或者遮蔽的情动。情动可以上溯至斯宾诺莎,他将情动理解为“身体的感触”,“这些感触使身体活动的力量增进或减退,顺畅或阻碍,而这些情感或感触的观念同时亦随之增进或减退,顺畅或阻碍”[1]97。斯宾诺莎的情动理论是对笛卡尔身心二元论的有力批评,尤其是对笛卡尔将身体置于心灵对立面的立场予以批判。德勒兹的情动哲学观点继承了来自斯宾诺莎的遗产,他在双重意义上界定情动,他认为情动是“所有那些不表象任何对象的思想样式”[2]4,同时,情动是“存在之力(force)或行动之能力(puissance)的连续流变”[2]6。德勒兹接续斯宾诺莎的情动理论,将情动与人的存在和身体感触相连接,并且认为情动是动态的、流变的身体存在。马苏米认为情感是可以自治的,情动的自治是“它在‘虚拟’中的参与。自治就是它的敞开。如果情感逃离了特定身体的囿限,这囿限是身体的生命性或实现交互作用的潜能,在此程度下,情感是自治的”[3]44。“斯宾诺莎—德勒兹—马苏米”的情动理论谱系将身体的情动视为存在之力、行动之能力、强度的流变,强调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接触、混合、纠缠和引发。情动赋能正是基于情动的理论谱系,实现情动从理论向现实的转化。情动赋能的策略既包括形而上的哲学方法,还包括形而下的实践路径。在技术产物领域,就ChatGPT而言,情动赋能的策略就是身体、媒介和后人类赋予ChatGPT的情动张力。首先,具身的、实在的身体,集群性的身体,数字空间的虚拟身体等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身体诉求。其次,ChatGPT是一种深度媒介空间,马歇尔·麦克卢汉曾指出“媒介是人的延伸”①,而时下的媒介不仅是个体的延伸,也是媒介和主体融合的表现,作为中介的媒介、泛媒介和知识与媒介的结合等都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媒介延展。最后,ChatGPT进一步使人类成为后人类,因此我们不得不对人的本质、人的存在等一系列本体论哲学进行追问,这不仅是思之虔诚也是亟待直面的现实境遇。由于情动赋能非人维度的强烈在场,其“指涉人类以外的其他物种,在此意义上,它为后人类的研究敞开了空间”[4]。后人类的审美感受、情动感性和后人类主体的生成是情动赋能ChatGPT的后人类意义增殖。

       二、情动赋能ChatGPT的身体诉求

       ChatGPT标志着由数据、算法、算力、互联网等作为根基的新型人工智能在文本生成领域的强势出场,其具备较强的语言理解、生成和转化的能力,也具备和用户实时交互的能力,ChatGPT在和用户的交互中实现自我的迭代更新和增殖。ChatGPT与研发者和用户时刻发生着交互,实现了信息流的动态双向传播,构成了“研发者—ChatGPT—用户”的运动系统。情动有两条主流的理论谱系,即“斯宾诺莎—德勒兹—马苏米”的哲学本体论情动谱系和“汤姆金斯—塞奇维克—贝兰特”的女性主义情动谱系,前者是对个体心灵与身体关系的揭橥、对身体存在的阐发以及对“非人”维度意义的论断,后者是对女性命运、女性地位以及酷儿理论的研究。ChatGPT是研发者情动劳动的产物,也是用户审美感性的对象,这与哲学本体论的情动谱系更加契合。

       ChatGPT的出现使人的生活和存在与人工智能的边界逐渐变得模糊,由此引发的问题是,ChatGPT是否具备想象力、情感、创造力、预见、意识等人类专属的特征,审思这一问题就要考察参与ChatGPT对话交流的个体(用户)与ChatGPT本身存在何种契合之处。无论是用户的具身性在场与体验,还是ChatGPT创造者潜隐的劳动以及由此延伸出的虚拟身体等,都表征着主体身体的在场与不可或缺。情动赋能的身体观所提倡的具身、感觉、流变、生成、强度等本体论观点与ChatGPT应用时对个体具身性的要求有着结构、形式和方法上的一致。

       在“研发者—ChatGPT—用户”互动关联的生态系统中,我们可以将其拆解为研发者、ChatGPT和用户三要素。首先,对于用户要素来说,表征为实在身体,也就是身体的具身化。用户需要调动感官、情动感性和意识活动等对ChatGPT发出指令,用户将形之于脑的意识通过神经中枢传递到神经末端,再由末端神经引发肢体在键盘上合成文字,达到给ChatGPT输入指令的目的。用户的身体时刻处于与环境、语境、他人、信息的交互中,“我们会在身体和身体之间(人类的、非人的、身体部分的,以及其他)传递的强度中,在循环于身体和世界周围、循环于身体与世界之间,或者黏附在身体和世界之上的回响中找到情动,同时也可以在这些强度和回响的过程或变奏中找到情动”[5]。用户每一次对ChatGPT发出指令都是其存在之力和行动之能力的流变,也即“强度”和“回响”对世界的回应。用户是具身的,是活态的存在,不是概念的僵死之物,用户不仅在输入指令时调动着情动,在接受ChatGPT的实时反馈之际身体的情动也发生着变化。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