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伪满时期文学作品之于东北方言研究的特殊性 20世纪30年代，中国东北地区深受帝国主义、殖民主义侵扰，由于其他国家语言入侵，形成了多民族、多文化、多语言的深度接触与混杂局面。伪满政权在语言政策上强制推行日语，主张废除“民国国语”，使作家们生活在无法避免使用日语的环境中，其文学创作受到日语影响，造成了汉语作家与“民国国语”[1]160-61的断裂，形成了独具异态的语言社会生活状态。此异态时空下产生的文学艺术作品有着极大的特殊性，值得汉语研究界给予更多的关注。将伪满时期的汉语文学作品纳入东北方言研究的语料视野，是我们所大力倡导的。本文即着眼于20世纪30年代伪满时期文学作品中的东北方言特征词语。 本文搜集整理的语料文献包括刘晓丽主编“伪满时期文学资料整理与研究”丛书的“作品卷”部分以及萧红、萧军在20世纪30年代发表或完成的作品，兼及部分伪满时期的汉语教科书文献资料。其中，所涉及作家作品有《山丁作品集》《古丁作品集》《新生》《爵青作品集》《袁犀作品集》《小松作品集》《朱媞、柯炬作品集》《杨絮作品集》《慈灯作品集》《呼兰河传》《马伯乐》《生死场》《萧红文集》《第三代》《涓涓》《萧军全集》等（下文中作品名用于语例出处标注时多用简称）；所涉及教科书如《中国语教本类集成》中的《满洲土语研究》[2]等。 之所以选择这些文献，是因为它们从整体上展现了20世纪30年代东北地区的文学创作风貌，全面真实地反映出伪满时期社会生活的基本状况。 首先，所选作家大多是生长在东北的，其求学和工作经历大多和伪满时期错综复杂的语言环境息息相关。如：慈灯，中学毕业后考入伪满洲国的日本军官学校；山丁，入读大同学院并赴日研修；爵青，先后在日满文化协会、哈尔滨铁路局、佳木斯公署、满日文化协会等处任职；古丁、小松，在满洲社社长城岛舟礼资助下创刊了中文综合性杂志《明明》，从事日语文学作品的翻译工作。还有几位“作品卷”没有收录的作家值得关注，如伪满前在外国势力经营的学校毕业或就读的作家疑迟（苏联经营的中东铁路育才传习所）、田兵（满铁经营的旅顺高等公学堂），以及在报纸杂志社工作并从事剧本创作和戏剧上演活动的李乔。作品中东北方言土语应用较多的崔束同样值得注意。在多种语言盘根错节的环境中创作出的文学作品，展现出伪满时期东北地区的语言特点。萧红、萧军生在东北，长在异乡，虽然常年漂泊但童年时期的东北生活经历对两位作家成年后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次，既往汉语学界、东北方言学界对东北文学作品尤其是伪满时期的文学艺术作品关注得很不够，并没有将其作为语料进行科学研究。 因此，这些文献不仅为特定时期的文学研究提供了真实的历史资料，也是考察东北方言的可靠语料，既能为东北方言的特征定位，又能概括方言片及大方言区乃至汉语的特征，是研究东北方言的可信实文献。 二、特征词理论对东北方言词汇研究的有效性 （一）汉语特征及方言特征词研究回顾 汉语方言特征词概念，是李如龙教授提出来的。1999年，李如龙为特征词做出界定并研制出考察大区方言特征词的工作程序。2001年，李如龙主编的《汉语方言特征词研究》出版，是汉语特征研究的重要成果，扎实推动了汉语方言特征词研究的进程。该论文集不唯介绍了汉语方言特征词的理论和应用价值，还以闽语特征词为例展示了研究同一方言分区时三种不同层次、不同范围的方法。其中，刘晓梅、李如龙《官话方言特征词研究——以〈现代汉语词典〉所收方言词为例》，通过对内部各区关系、与东南方言的关系、自身的历时考察，得出现代官话的直接源头是近代汉语的结论[3]1-41；李如龙、吴云霞《官话方言后起的特征词》，通过注音、释义的方式说明具体官话特征词的用法及分布状况[3]42-61。这两篇文章是考察官话方言特征词的重要论文，有导夫先路之功。 2013年，李如龙对汉语特征研究的具体课题进行了阐释，从类型学理论、教学、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等理论与应用的角度强调特征研究的理论意义和应用价值[4]。研究方言的特征就是研究语言的共性、类型和特征，就要对语言或方言做语音、词汇、语法的多方面考察。方言特征研究的意义十分重大，不仅能为方言分区提供依据，为方言做历史定位和共时定位，为研究汉语史提供依据，还能为语言学理论建设服务，为语言教学提供参考[5]。也正是在2017年这篇论文中，李如龙介绍了提取方言特征的三个原则、四方面内容和三个步骤，对方言特征的研究作了全面阐述。 2018年，李如龙关于汉语特征研究的31篇精选论文结集出版，名曰《汉语特征研究》。其中，除了对汉语特征作总体思考的10篇论文，其余21篇论文分论语音、词汇、语法、方言、文字等特征及其在汉语研究和教学上的应用。这是李如龙在《汉语方言特征词研究》之后“十几年来关于汉语特征的一些思考的记录”[6]424，是汉语特征研究的集大成之作。 李如龙之外，2007年，刘俐李等编著的《现代汉语方言核心词·特征词集》，从词汇自身属性出发，聚焦反映词汇系统共性和个性的核心词和特征词，整理汇总出19个方言点的特征词[7]，是特征词研究的重要文献；许宝华、宫田一郎主编的《汉语方言大词典》和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两部大型辞书均为研究汉语官话特征词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